「嗯。」雷舒眉自知也瞞不過他們這些耳目,只能含笑承認,但還沒來得及說什麼,蕭老丐就又繼續說下去。
「不過,老頭兒,你這位宮生,對你是真心誠意的嗎?不久之前,他才要與別的女人成親呢!」
「我知道,他與元小總管有婚約。」
雷舒眉在說出這些話時,在她身邊的青青被嚇了大跳,似乎不太敢相信,他們大總管即將要去提親的元小總管,竟然與未來的姑爺有過婚約?
蕭老丐呵笑了聲,「何止有婚約而已?問家少爺私下裡與老頭兒你出雙入對的時候,那個時候,問家準備婚事正是如火如荼;問家的芽夫人讓人給那位小總管裁縫趕工做新嫁衣,給她用的是最好的繡女,挑的是最好的衣料,只差沒把最好的都用上了,那時候我家徒孫來跟我說了這事,老丐我心裡替你那個著急呀!讓人去跟解伏風說了,他沒對你說嗎?」
話落,久久的沉默,雷舒眉看著蕭老丐削瘦的臉,她曾經讓人救過蕭老丐的幾個徒子徒孫,那些小乞丐被奸人所害,在官府裡犯了些事,眼看著就要被誣抵成罪,亂棍打死,是她央親爹讓人出面,才把事情給挽救下來,拿了一些銀兩出來就把事情給了了,從此,蕭老丐雖然不願進鏢局領差事,但卻是對她推心置腹,說這輩子只要她有所需,他必然沒有二話襄助到底。
雷舒眉知道他句句都是實話,沒有騙她,半晌,她好不容易啟唇說話,柔嫩的嗓音竟是有些微顫。
「……我知道,是元小總管提退婚的,可是,你的意思是……是說,鴻他與我在一起之後,在元小總管主動提出退婚之前,他們的婚事,一直……沒有中止的打算?鴻他……在那個時候,他還打算娶他的小總管,是嗎?」
「若非如此,老丐我何必替你急呢?」老人歎了口氣。
「小姐……」青青有點擔心地看著她主子泛著蒼白的面色。
雷舒眉搖頭,臨去之前,又看了蕭老丐一眼,最後只是對著老人泛送一抹苦澀的微笑,再不發一語,轉身就走,憑她與老人的交情,知道他不會介意。
原本以為讓馬車停在兩條街外不算遠,可是,她現在卻是不想再散心,幾次腳步踉蹌,若不是青青攙住,她或許就要跌倒,最後,她乾脆捉住青青的手,如今她的身子,可禁不起一絲毫意外。
此刻,她的腦子裡很亂,她不願意去想,卻無法不想到他們當初在「金陵」的時候,問驚鴻對他家小總管的百般體貼與愛護。
為了元潤玉,他以無比冷漠的口吻,說他們之間不可能。
最後,與她在一起了,他卻仍舊沒有想要中止婚事,或許,如果元潤玉沒有與她澈舅舅在一起,最後他仍是要娶這位小總管為妻嗎?
雷舒眉不禁想問:他喜歡她嗎?
是真正的喜歡嗎?
以往,她沒有認真想過的問題,在這一刻忽然像是開了閘口般,一個接著一個不斷地湧出來,讓她心揪得難受。
雷舒眉生平未曾有過如此感受,她甚至於不能理解那種感覺該稱作什麼?有悲傷,有憤怒,還有想恨卻恨不了的無奈。
終於,在兩天後,她想懂了。
不是恨,不是討厭,僅僅只是,她,愛得不甘心。
「小姐!走慢些!當心啊!」
青青的喊聲,一路從「掛子門」追到了「臥雲院」,在她面前,是不顧一切往前奔跑的小主子,在她身後,則是一群跟她同樣掛心的人,每個人的雙手都是往兩旁攤開,就怕如今有四個多月身孕的小主子一個不小心跌倒,那事情可就是大大的不好了。
「走開!」雷舒眉對著後面的人們大喊,進了「臥雲院」的大門,對著在裡頭帚掃出入的廝僕們命令道:「出去,都出去!」
所有人,包括雷舒眉,每個人的視線都落在正在正屋大門前的雷宸飛身上,對於面前的紊亂,雷宸飛只是笑笑,擺了擺手,示意眾人照小姐的意思去做。
所有人都離開了,就連本來追過來的青青等人,也都被擋在院門外,雷舒眉穿過院子,走進屋門內,看著爹親轉動車輪椅的方向,往一旁的書房滑去,自始至終沒有多看她一眼。
「爹!」雷舒眉在他身後大喊了聲。
「眉兒,輕聲點,爹昨天晚上沒睡好,聲音大了,聽了腦仁會抽疼。」雷宸飛依然沒有回頭,座下的車輪椅卻是不動了。
他知道女兒要來對他說什麼,昨日,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教多年來與他執拗不下,寧可做大總管,也堅持不肯接東家之位的藏澈,終於願意答應他的條件,成為「京盛堂」的新一任東家。
如此,他再沒有理由扣住女兒,遲遲不讓她出嫁,所以今天一早,他讓人為她收拾了簡單的行李,日落之前,要將她給送到「宸虎園」,只是與問家開出條件,成親的日子,要由她自個兒點頭才作數。
只是,自始至終,他們父女兩人心裡都有數,什麼繼承者之位,什麼忌長幼有序,什麼忌年忌月,不過都是他們想出來不讓她出嫁的借口,如今他這個幫兇竟然以假作真,要將她真的當條件給送出去,她自然是不甘願的。
「我不要……」雷舒眉小了聲,對著爹親的背影搖頭說道。
雷宸飛沉默了半晌,在終於覺得自己可以面對女兒的目光時,轉過車輪椅,對她淡淡地笑說道:「你澈舅舅答應爹的條件了,現在,就該爹履行自己的諾言了,你不想爹做個沒信用的人,對吧?」
「那只是借口,是你為我想的借口而已!」
「曾經是,但現在不是了,眉兒,你怎麼不想想,或許,爹是反過來拿你的事當借口呢?」
「不會的,爹才不會這樣對我……」
她不信,死都不信。
看著她一臉受傷的表情,雷宸飛苦笑,心想還是高估了自個兒的承受力,對於女兒的痛苦,他向來都是最沒有招架之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