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其實就算她犯錯也沒關係,他還真寧可這本子裡的十九筆劃,都是因為她真的犯了錯的緣故才被記下來的。
這時,雷舒眉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日期,再看看他笑裡挾帶的一絲晦澀,忽然之間,她明白了這些筆劃是從哪裡來的了,她記得一些,但不記得有那麼多次,可是,她的每一次發病,對他而言都是深刻的傷痕,原來,從一開始到現在,在他的心上,已經傷痕纍纍。
「鴻。」她合上手裡的本子,遲疑半晌,終於還是開口喚道。
「怎麼了?不舒服嗎?」他擔心問。
「不是,我要跟你說一個秘密。」她伸手拉住他,將他拉到面前,雙手玩著他纏在腰帶上的玉扣,表情竟是有些害羞。
「你還有什麼秘密是我不知道的嗎?」他挑起一邊眉梢。
聞言,雷舒眉以為他誤會了她還有事情瞞他沒說,急忙說道:「我可沒有什麼不可告人的事情還瞞著你唷!」
問驚鴻哈哈大笑,「我沒那個意思,除非你心裡還有鬼。」
「才沒有。」她對他皺了皺俏鼻,「我要跟你說的是我跟趙嬸聊過的話,我先前沒告訴過你,其實,趙嬸很擔心我被男人給騙了。」
「你?被男人騙?不可能。」問驚鴻仍是笑,一臉的不敢置信。
「我沒騙你,趙嬸是真的很擔心啊!她看過我寫的武俠小說,知道我喜歡書裡的小痞子,她一直對我叨念,說那種只有皮相,既狡詐又一肚子壞水的男人究竟是哪裡好?她就怕我喜歡上像小痞子一樣的男人,最後落個遇人不淑的下場,可是你知道她前天對我說什麼嗎?」
她故作欲言又止,一臉神秘地瞅著他,嫩唇畔噙著的笑容,甜如糖絲,被他手指揉過的地方,舒服得教她完全無法挑剔。
「說我?」他與她四目相視,臉上的表情卻有些無奈,說什麼只有皮相既狡詐又一肚子壞水,他在趙嬸心裡的評價,不會也那麼糟糕吧?
「嗯。」她點點頭,看他的表情,趕緊又解釋道:「你可不要以為趙嬸不喜歡你啊!她對你的評價好得教我意外呢!她對我說,先前真的很怕我找到壞男人,可是這段時間,看到你對我那麼好,她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說我好命,可以找到你這個如意郎君,我對趙嬸說是她根本誤會了我的小痞子,什麼只有皮相,既狡詐又一肚子壞水?我的小痞子才沒那麼簡單呢!我說,我一直在找的,就是一個豺狼般的男人,最後,我終於找到了你,如願以償。」
一般人對豺狼虎豹都是避之唯恐不及,但只有她這個女人敢一頭往裡栽,問驚鴻不得不說,她這份膽量實在不可小覷。
雷舒眉只是笑睨著他,不知道該不該對他說,豺狼其實就是胡狼,它們常被世人拿來形容卑鄙與狡猾,事實上她知道胡狼這種動物,它們雖然天性孤僻冷漠,對凡事漠不關心,也確實十分聰明,會懂得在惡劣的環境之中,選擇對自己最有利的條件,但是,它們的性情遠比世人所認定還要強悍,而且充滿了勇氣,同時,在胡狼的世界裡,它們認定了一夫一妻,與彼此忠貞廝守,對於家族與後代,都極為保護,雄獸與雌獸共同平等的撫育它們的後代,世所少見。
這天底下,還有比像胡狼一樣,有勇氣不計代價保護自己的家族,並且對伴侶忠貞一生,能對其平等看待,還要更好、更可信賴的男人嗎?
所以,誰起先都以為她愛錯了,但是他們都不知道,她的鴻才是最好的。
問驚鴻凝視著她,看見她那一雙美麗的眼眸,無論在何時看著他,都是充滿了愛意,「眉兒,你說,咱們打個商量好不?」
「什麼商量?」
「以後,只要你心裡對我有什麼不滿,儘管說出來,一有不滿就說,千千萬萬別憋在心裡,你可知道那陳醋缸子悶久了,一下子打開那味兒,說有多嗆人就有多嗆……」
他見她張嘴要為自己爭辯,他伸手打住,急道:「慢慢慢,你先別跟我急,我說這些話,可不是在說你有不對,只是咱們是夫妻,我想跟你做一輩子夫妻,不想輕易與你離緣,所以想跟你一起摸索出夫妻之道,一套就只適合咱們兩人用的夫妻之道,我覺得這樣比較好,依你說呢?好不好?」
找出他們兩個人的夫妻之道,就只屬於他們兩個人。
雷舒眉無法反駁他的話,因為,想著這一生,與他一起擁有一套與彼此相處的方法之道,心裡就忍不住甜甜暖暖的。
「好,我們一起找,一起摸索。」她笑著頷首。
「還有就是,以後,你別管自己有什麼壞毛病,我肯定都不跟你計較,也絕對不會嫌棄或介意,但是,你最後可不可以別接著說自己性子毛病,都是隨岳父大人的?這話聽著我心裡彆扭,總覺得我不止娶了你一個,好像連著岳父大人一起娶進門了……你自己說說看,這女婿娶了岳父大人,像話嗎?」
聽他這麼一說,雷舒眉忍不住開始想像那個女婿娶岳父大人的畫面,再把那個女婿和岳父大人的臉,套上了他的與她爹的臉,她再忍不住大笑了起來,笑到無法說話,只能對他點頭以示答應。
「最後,讓我明白告訴你。」他看她笑得開心暢快的模樣,唇畔也噙起了笑,笑得溫柔,嗓音更加溫柔,緩緩道:「除了你之外,我不會娶任何女人,即便對象是玉兒也一樣,我問驚鴻這一生,只認你雷舒眉,一人而已。」
今天的「宸虎園」裡裡外外,一片熱鬧滾滾,兩名吹笙之人走在前頭,兩輛馬車押後,為雷家給他們的女兒送來了達月臨盆的催生之禮。
在古禮之中,在孕婦達月,也就是孕期最後一個月的初一那天,她的娘家要給她送催生禮過來,其中,分為衣服和食物兩項禮物,又有一說為催生擔,許多人家是以扁擔挑過去,像雷家這樣兩輛馬車浩蕩過來,場面是少見的浩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