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棚內,舒令剴耳尖地聽到傭人們喊舒玉穠,眉眼立刻揚起了笑意,但在看見舒玉穠的舉動後變成了不敢置信。
「小心!」舒令剴上前拉開班花。
鏘地一聲,箭矢削過噴水池邊的平台,飛沖的力道減緩,沒入水池裡。
舒令剴的大動作與突如其來的撞擊聲讓班花小姐一驚,而舒令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舒玉穠!」他生氣了,這丫頭太不知輕重!
舒玉穠原本只是想嚇嚇那個女孩,怎料舒令剴挺身護著她,那枝箭甚至與他擦身而過。
她差點就傷了哥哥!舒玉穠腦袋一片空白,傻愣在原地。
班花小姐回過神,來不及對眼前處境心花怒放,她努力了半天,舒令剴總是對她不冷下熱,反而這個天外飛來的小插曲--不管那插曲是什麼,她還沒時間搞清楚狀況--讓她如願得到心上人的擁抱,她小鳥依人地想順勢偎進舒
令剴寬闊厚實的胸膛。
怎料下一秒,舒今剴已經甩下她,大步走出玫瑰花棚。
舒令剴根本沒心思安撫受驚的同學,他臉色冷峻,眼裡快要噴出火來,兩三個大步來到舒玉穠面前搶過她手中的弓。
「你到底底幹什麼?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這丫頭差點殺了人,她知不知道事情的嚴重性?舒令剴快氣炸了。
舒玉穠知道自己做得過火了,她不明白是什麼讓她的理智斷了線,突然間變了個人,罪惡感與差點害舒令剴受傷的恐懼讓她有如大夢初醒,突然間從滔天怒焰中跌人冰冷的深淵。
「對不起……」她驚慌失措,只想知道舒令剴有沒有受傷。「哥……」
「對不起?」舒令剴不再讓她撒嬌,他突然間領悟,也許就是因為過去他太寵她,這丫頭才會這麼不知天高地厚,今天幸好他及時發現,對方才沒有受傷,他想起之前那位斷了三根肋骨住院的男學生,當時他不覺得有什麼,現在卻有種與地獄擦肩而過的冰冷恐懼。
一次兩次可以算是僥倖,但這樣的好運絕不會有第三次,舒令剴真不敢想像,如果他們因為舒玉穠的莽撞而送命呢?舒玉穠可能因為未成年獲得減刑,舒家也有錢有勢幫她擺平一切,但一條人命斷送在手裡的罪惡戚,還有終身背負著死者家人的不諒解,絕不是她年輕的心靈能承受的!
那當口,舒令剴自己也沒察覺,其實他所深深在乎的還是舒玉穠,害怕她犯下大錯後將面臨罪惡感的折磨,這樣的心思已經顯露了他偏執的寵溺。
舒玉穠從沒見過哥哥這樣嚇人的表情,霎時間她只感覺到--哥哥為了那個女孩將她當成仇人了。
雖然這確實是她的錯,但悲傷還是凌駕了罪惡感,她垂下頭,覺得心頭空空的。「真的對不起,我不應該傷害哥哥喜歡的人……」
班花小姐走近他們兄妹時,碰巧聽到了這句話,驚訝地捧住胸口。原來她不是單相思啊!
「沒關係啦,我又沒有受傷,你就不要再責怪令妹了。」班花小姐打圓場道,對於心上人的妹妹,當然要趕快拉攏討好。
其實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從頭到尾狀況外,雖然看到舒令剴手裡拿著弓箭,但她心想那應該只是玩具弓吧?用膝蓋想也知道不會有人拿真的弓箭在開玩笑。
她若知道舒玉穠確實拿了鐵箭,噴水池平台還被劃出一道缺口,大概會嚇到腿軟吧!
舒令剴根本沒聽到旁人說了什麼,舒玉穠那句話讓他明白,她根本不懂自己錯在哪裡,不懂他為什麼這麼火大!
「你根本就不知道反省!」他抓住舒玉穠的手臂,大步離開,對迎面趕來的傭人們道:「麻煩替我招待我的同學,並且確定她們全都平安回家。」
***
第5章(2)
這回鬧得太過分,程群玉當然也站在舒令剴這邊,舒玉穠被關禁閉,舒令剴不理會她哭得傷心欲絕地對他道歉,當舒玉穠被關進祠堂裡,他則把自己鎖在房裡拚命唸書,不去想她掉眼淚的模樣。
傭人送到祠堂外的飯菜舒玉穠完全沒動,老廚娘一臉擔憂地跑來告訴他舒玉穠還是哭個不停。
「大小姐只聽少爺的話,你就去哄哄她吧!」再這樣下去,大小姐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舒令剴不理會,逼自己狠下心不去看她,然而那天晚上他無論如何就是無去專心在書本上,躺在床上也輾轉難眠,心頭焦躁又煩悶。
凌晨一點,他終於受不了心裡的煎熬,猛地坐起身。
真這麼壓抑著和自己作對又如何?天亮後到了學校也只會心不在焉,舒令剴起床套上睡袍,拿了條薄被,悄悄離開房間。
頂樓的祠堂是日光室所改建,屋頂有一大片強化玻璃,原本是拿來作為晚禱或晨禱用,可是舒青鴻不信那一套,便改成了祠堂。
祠堂外,廚娘給舒玉穠留的晚餐原封不動,廚娘在入睡前還特地把飯菜全換上熱的,但放到現在也都半冷不熱了。
舒令剴推開門,祠堂裡入夜只會點上一朵朵蓮花夜燈,而今夜星光幽微,稀疏的光芒幾乎無法穿透穹頂的玻璃。舒玉穠抱著身子縮在祠堂中央,身上蓋著稍早程群玉給她送來的外套,像是睡著了。
蜷縮著身軀的她就像個哭累的孩子,仍舊防備著,充滿不安,舒令剴勉力築起的冰牆因為她的模樣,瞬間被敲碎了。
他的穠穠從來不曾一個人人睡過,從來不曾這麼委屈可憐。
舒令剴怪自己下該和小丫頭賭氣,光是和她冷戰,她怎麼能夠瞭解他心裡的恐懼和不諒解?她畢竟那麼的嬌生慣養、為所欲為慣了。他端著餐盤入內,先把晚餐擱在一邊,走近舒玉穠。
原本不想理會任何人的舒玉穠,像是突然有所戚應般抬起頭來,任性的神情立刻變得討好又可憐兮兮。
「哥哥……」她的聲音都啞得聽不清了,「對不起,對不起……」她抱住他的大腿,又嗚咽著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