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不見他們郎情妾意的一面,看不到他們彼此深情的對視。
雖然看不到,但是耳朵還是能聽見。
耳邊還停留著黎日遠溫柔的笑語,夏深深突然有些心酸,果然,她還是太自私了,以為最後的這段時間,她不捨得,不放開他,就能獨佔與他最後共處的時光。
可是自己卻忘了,他不開心,他不快樂,就算她只有最後的一點時間了,和她在一起,他還是不耐煩,還是覺得討厭。
嘴巴變得無比苦澀,她不知道吃了什麼,只是低下頭,默默嚼著自己碗中的飯。
前不久,她還希望時間能過得慢一點,但是此時此刻,她只祈求時間能過快一點。
因為,她好像已經無力承受了,好痛……真的好痛……
「夏深深!」
耳邊一驚,夏深深抬起頭,意識到是黎日遠在叫她,「怎麼了?」
黎日遠不耐煩地質疑,「添飯!你沒看到我遞過來的碗嗎?」
天知道,夏深深面前一片漆黑,還真的看不見。
眨眨眼,還是看不見,夏深深有些著急了,她不想被黎日遠知道,其實她已經是一個瞎子了。
可是,怎麼辦?到底怎麼辦?
「日遠,我來吧!」耳邊響起謝安秀溫柔的聲音。很多次,夏深深都痛恨這抹溫柔,但是這一刻,她突然很感謝這抹溫柔的聲音。
推了推面前的碗筷,夏深深低聲說道:「不好意思,你們慢慢吃,我吃飽了。」
這段時間,她已經能閉上眼睛,熟悉這個房間的一切了,所以,她堅信自己能安全無恙地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間。
「等等……」黎日遠帶著薄怒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替安秀收拾一個房間。」
「嗯!」夏深深扯出一抹飄忽的笑,輕輕地點頭,「好。」
說著,就扶著樓梯,一步一步往樓上走去。
還好……還好沒多少時間了……
沒關係,夏深深,你不要哭,人生不會比這個更慘了,很快的,你就可以不用看到這一切了,很快的,你就不會再傷心了。
直到夏深深的人影消失在二樓,謝安秀才轉過頭,對旁邊一臉平靜的男人開口說道:「喂,我說黎大經理,你老婆似乎有點不對勁……」
黎日遠夾菜的動作一僵,卻是輕哼一聲,「能有什麼不對勁?不一直都是這副樣子,委委屈屈的,好像別人欺負她一般……」
看到黎日遠這般樣子,謝安秀忍不住笑道:「拜託,不就是你在欺負她嗎?」
「哼!」黎口遠冷哼一聲,不再答話,眼睛卻忍不住往樓上瞟了瞟。
如謝安秀所說,剛剛夏深深好像真的有點不對勁,居然在吃飯的時候露出一副神遊的樣子,而且,最關鍵的是那雙眼睛,那雙曾經那麼靈動的眼睛,居然像一灘死水,好像失去了焦距一般。
他一直以為是夏父過世對她造成的影響,過一陣子就會好了,沒想到她似乎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更加輕忽飄渺,像是隨時要消失不見了似的。
心裡莫名有點煩躁,黎日遠重重地扔下筷子,「我不吃了,你慢慢吃。」
夏深深回到臥室的那一刻,光明才失而復得,看著重新看到的一切色彩和東西,她歎息一聲。
其實,習慣了黑暗,光明對她來說,更加的可怕。
拉開抽屜,她吞了一顆藥,才慢慢站起身來。
楊揚說,這個藥可以緩解疼痛,或許也能保持她看見光明多一點時間。
現在這個關頭,她正好需要。
「你在吃什麼?」
不知道什麼時候,黎日遠已經悄然無息地在她身後出現,夏深深一驚,手中的瓶蓋就這麼滾到地上。
「沒什麼。」反應過來的她立即撿起瓶蓋,蓋好藥品,往口袋中一放,然後站起身來,一臉平靜地說道:「對了,安秀姊今晚要睡哪個房間?」
二樓除了主臥房,書房,還有四個空房間。
黎日遠看著那平靜無波、毫無嫉妒的小臉,突然有些惡意地一笑,「如果她要睡這張床呢?」
夏深深臉一白,身子止不住地開始顫抖起來。
她知道黎日遠說的是她身後的大床,以前一直都是黎日遠和她睡的地方,現在,他這麼說,代表著什麼?
夏深深喉頭一甜,一股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最後,她閉上眼睛平靜地說道:「好,我現在就準備。」
黎日遠本來只是想刺激她,雖然惡意,但是真的只是說說而已,沒想到預想中的眼淚沒有掉出來,雖然她在瞬間白了臉,但是很快就恢復過來了,還一臉平靜地說她要去安排……這女人又想變什麼花樣?
黎日遠很不爽地拉住夏深深,再次拋下一個定時炸彈,「如果,我說的是,她想睡的床不重要,重要的是床上的男人,這樣你也會去收拾,你也會讓開嗎?」
在聽到謝安秀要睡主臥房的時候,她就已經猜到了其實謝安秀想要的還是主臥房床上的男人,她已經這麼努力地平靜,不想再去起波瀾了,為什麼這個男人還要這麼殘忍地把事實說出來呢?
夏深深回頭,輕輕一笑,「黎,你還要我說什麼呢?不讓開嗎?我可以不讓開嗎?還有,你會讓我不讓開嗎?你既然都已經知道答案了,為什麼還要這麼殘忍地讓我再說一遍呢?」
「你說什麼殘忍……」黎日遠沒想到夏深深居然會老老實實地說出來反抗他,一時間有點愣住,手中的力道也鬆了。
夏深深從黎日遠手中收回自己的手腕,心突然變得平靜,「黎,這麼久以來,一直都是你不要,或許,也不准我要,我都聽你的,因為我知道,一直以來,都是我對不起你,當年的事情,是我太過自私,拆散了你們,現在我所承受的一切,都只是報應,當年對我自私的報應,我明白,我知道,但是……」
她深吸了一口氣,笑得飄忽,「黎,別擔心,會結束的,很快很快,一切都會結束的……」說完,便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