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王記得已故狄宰相藏書之豐富,不亞於宮中的藏書閣,甚至還更多,因此要在那其中找尋有無記事本,難度確實頗高。」李澈替狄寧寧找借口,頓了下,才又繼續說話,「本王想記事本裡記載的應該都是已故狄宰相不能對外公佈的秘密,所以藏得隱密是理所當然的。」
「王爺說得有理。」狄寧寧想了想,若父親的書房真有這本冊子存在,將它藏在書冊之間或是夾縫中是可想而知的。
她知道自己的工作又加重了,不只要把每本書拿出來翻閱,就連書櫃間的空隙都不能放過。
正當她想著是不是該找幫手,以及幫手的人選也都要審慎考慮之際,耳裡卻傳來李澈低啞的嗓音,說著令她百思不得其解的話。
「敢問宰相可有婚配對像?」李澈一臉正經,直勾勾的望著狄寧寧。
「尚未有對象。」雖然不懂他這麼問的用意,但她依然搖了搖頭。
「那可有心上人?」他再問。
她輕輕蹙起眉頭,訝異的看著他,發現他的面容是如此堅定,令她直覺不回答都不行,只能搖搖頭。「沒有。」
「那本王就放心了。」李澈朝狄寧寧微微一笑,然後堅定的嗓調說著她從未想過的話語,「讓本王來幫你找找吧!
「咦?」她難得連續兩次露出呆滯表情,傻傻的望著他。
她真的抓不住他的思考方式,怎麼一會兒問記事本,一會兒又問她的私事,最後又說要幫她找記事本?
「找尋已故狄宰相的記事本這種事情應該要由信得過的人來辦,本王自認與狄宰相的父親頗有交情,因此由本王與狄宰相一起找應該不失為一個好辦法。」狄寧寧看著李澈自我推薦,驀地,方纔的疑惑煙消雲散,竟然散出一股異樣輕鬆。
她想,他是害怕她若與人訂親或有心上人,對方在得知她與八王爺夜裡單獨相處,對她會有不好的觀感,因此才會先問她的私事,確認沒有那人的存在後,才再提議幫她找記事本。
李澈揚高一邊眉頭,「怎麼?難道你信不過本王?」
「不,微臣不是這個意思。」狄寧寧舉起手反駁,「微臣只是以為王爺日理萬機,應當沒有時間陪微臣找尋家父的記事本才是。」
話一說完,她很想狠狠的掌自己的嘴好幾下。
「日理萬機?狄宰相,若要拒絕本王,也不是使用這個理由吧!」李澈十分有自知之明。
他向來散漫出了名,鎮日游手好閒,與煙花女子交纏在一塊是時有所聞,他絕對不相信狄寧寧從未聽過外界對他的抨擊評論。
這樣的他被戲稱為「澈底」的好吃懶做王爺,而非被貶為廬陵王、流放均州的父親,在喜獲麟兒時為他取名為「澈」之用意。
「若要說日理萬機,本王想『機』這個字改成母雞的『雞』還比較貼切。」李澈毫不在意的笑話自己。
狄寧寧卻笑不出來,因為她知道他口中的「日理萬『雞』」是宮廷內愛嚼舌根的無事之人暗諷他夜夜與煙花女子風流之語。
也許是李澈在她入朝為官的第一天為她遣走訕笑她的薛懷義一行人,更或許是因為他是洛陽宮裡第一位對她說聲鼓勵的人,又或者是他聲稱與父親交好之故,總之,她對他有種說不出的放心與信任,甚至早已默認兩個人是朋友。因此,無論由他人之口笑話李澈,或是由本人笑諷自己,她聽了心底全都不是滋味。
「王爺,」狄寧寧正色的看著依然扯著嘴角的李澈,「微臣總是過戌時才得空到家父書房找尋記事本,若王爺能配合微臣的時間,微臣十分樂意,甚至感激王爺撥冗協助微臣。」
李澈加深嘴角的笑意,「這是當然,一切都以狄宰相的時間為主。」
「微臣在此先謝過王爺。」狄寧寧朝李澈欠身後,才又開口,「微臣要回議事廳處理公事了,請恕微臣先行告退。」
「狄宰相小心慢走。」望著她轉身,他的嘴角仍勾著一抹笑,一股擔憂卻油然而生。
他的眼底映入的是她窄小的後背和嬌弱的身形,明明是該受到父母寵溺、丈夫疼愛的年紀,竟然得背負皇帝的期待、百官的冷眼旁觀,以及她對自己無比的期盼,這樣的生活是否過得太累、太令人心憐?
李澈想,若是已故狄宰相地下有知,會不會痛恨自己生前太過操勞,留下含苞待放的女兒獨自面對縹渺未來?
但是心念一轉,他想起狄寧寧闡明她沒有婚配物件與心上人,俊顏不禁露出微笑。
如斯女子,他未曾有過邪念,一開始出手相救,也只是因為她是故人之女,沒想到越是相處,他便越受她吸引。他想在她尚未婚配能廣交朋友時,與她多多相處,一來和她談話恁是有趣,二來不知為何,他想收集她更多不同的表情樣態,而且雖然洛陽宮內能人多如牛毛,但畢竟要找到年紀相仿,愛讀書卻不愛嚼舌根的人,著實少之又少。
總之,狄寧寧這個朋友,他是交定了。
第3章(1)
明明是初春,今日入夜竟狂風大起,天幕暗淡無光,連一顆星子都見不著。
狄寧寧梳洗完畢,簡單的用了晚膳,正準備起身,由自個兒的閨房前往父親的書房時,望向窗外,雖然看不清景致,耳裡卻聽見雨打芭蕉的聲音,滴滴答答,無端升起一絲憂心。
「應該是不會來了吧!」她小聲的自言自語。
「咦?小姐,您說什麼?」站在自家小姐身側,準備替她提燈籠的若藍疑惑的發問,「是有什麼人要來嗎?」
「不,沒什麼。」狄寧寧又看了一眼黑壓壓的窗外,搖搖頭,「我們抓緊時間走吧!?
她還不確定李澈是否會依約到來,抑或只是隨意開口說說,或者只來一夜就失去耐性,因此她想暫時不讓府邸的人知道八王爺承諾夜訪宰相府,以免惹來一堆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