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朕宮中竟有如此美貌佳麗,何以朕並不知情?」
正自疑惑呢,一封封告急的軍書使傳了過來。時值紹興四年,自先朝徽、欽二帝被 金人北擄之後,由憂國勤政大臣們所推舉的康王趙構,便即位在南方,從此展開了南宋 的時代。雖然避亂而南遁,但來自北方的威脅卻沒有消失過,然而趙構只圖今朝有酒今 朝醉,對這些代表麻煩的軍書,只要一看到便心煩,所以便全扔給了已拜相三年的秦檜 --「秦愛卿,這事兒你看是怎辦才好?」揚揚手裡寫得十分蠻橫無理、一再追增歲貢 的金人國書,他簡直無計可施。
「皇上,這歲貢嘛……目前國庫空虛,實在籌不出十萬兩白銀,如要允諾金人需索 ,依臣之見,只有再提高稅賦。」捻捻唇畔的稀疏鬍子,秦檜一副理所當然的大放厥詞 。
此話一出,立即引起階下文武百官的竊竊私語。眾所周知,國困民乏,已經到了一 家數口只有一件褲子--誰要外出借錢、買米才能穿的情況了,如果再提高稅賦,這百 姓生計必當更形窘困!
但皇上似乎不知民生疾苦,「唔,愛卿說得有理,既是如此,那就交由愛卿全權處 理吧!朕頭疼又犯了……」伸手按摩了額頭一會兒,趙構像是想到什麼,又繼續問下去 ,「呃,愛卿曾提及那逸心侯……」
「皇上,這逸心侯是前朝徽宗皇帝的嫡孫,論才學、人品,俱為一流。」
「哦,既然如此.愛卿何以不延攬他入朝?」
「臣試過,但這逸心侯狂狷不群,不肯仕官。」
「可是你方才說……」
「臣啟皇上,這逸心侯是我大宋子民,但據臣近日得報,金使絡繹不絕於侯王府外 ,似乎是金王有意延攬逸心侯至北地推行教化、整軍編伍,故臣急急前來稟報皇上。」
秦檜的話一說完,所有人皆深感不安。這金人尚且是化外之民即如此勇銳難擋,倘 若讓金人再接受一系列有組織系統的教化,那還了得!
「那依愛卿之見?」皇上嚇得自龍座上跳了下來,憂形於色的不停踱著步子。
「皇上,臣下倒有那麼一計……」
「哦,快說來聽聽,愛卿有什麼好法子,可以阻止那逸心侯前去北地傳授兵法戰訣 ?」
「皇上,依臣下之見,倘將逸心侯拘囚,恐遭其它侯王不服,到時外患末平,內亂 又起。倒不如施以懷柔之策,也不怕落天下人口實。」
「哦,愛卿有何良策,快說來聽聽!」早已被連年戰亂嚇得六神無主的高宗,拉起 秦檜的袖子,連聲地催促著。
「皇上……」眼神瞄向靜佇一旁、仍止不住好奇東張西望的蒲煙,秦檜往前跨近皇 上一大步,低聲說:「皇上可還記得前些日子,臣曾向皇上提起,臣的犬子已弱冠,至 今仍未婚配……」
「愛卿公子的婚事,朕還沒決定指配哪家女兒呢,比起這逸心侯被金人重用之事, 愛卿公子的婚事尚可再緩緩……不過,既然愛卿提起,愛卿可知這逸心侯所好為何?有 無特殊癖好?」高宗眼睛閃了閃地問著道。
在秦檜來得及回稟之前,一旁和秦檜是死對頭的大臣們,便已經迫不及待的搶著回 話。
「啟稟陛下……據臣等所知,逸心侯狂狷不羈、自視甚高,才高八斗、卓爾不群, 詩詞俊逸脫塵,至今尚未聘娶妻室,只是常出入青樓與歌妓們友善,在杭州城一帶十分 有人望。」
高宗聞言睜大了眼睛,面露狐疑之色地轉向秦檜,「秦愛卿,怎麼朕聽起來,倒覺 得那逸心侯是個流連花叢的登徒子而已?」
「臣啟萬歲,臣如此再三的請皇上重視這問題,乃因這逸心侯自幼在關外長大,通 曉異族語文。在現今我與金及契丹長年宣戰媾和之際,如能得此人才,可免去蠻族異邦 言語間之唐突,以避禍端!」
眾所周知,這逸心侯最大的嗜好便是流連歌台舞榭之間,揚州風月十里路,杭州萬 花嬉春處,都常可捕捉到他的蹤跡。對這麼樣的一個紈褲子弟,竟然有被破格延攬入朝 為官的可能,馬上令一班科舉晉仕的文武大臣們深感不滿。一方面是妒恨逸心侯這麼好 運道,竟被當成件大事來討論,另一方面也是為了挫挫無法無天的秦
檜的銳氣,滿朝文武分成兩派--擁秦檜的一派,和那堆人數逐漸減少的反秦派, 就這樣在早朝的金鑾殿上吵了起來……唉喲,有啥好吵的?站得腳都要抽筋了,蒲煙硬 生生地又再強嚥下一個呵欠。
真是的,反正有沒有人才都一樣,人家金或契丹的使臣,只需把早叫邊塞官員寫好 的降書奉上,咱們哪次不是一個繃子兒都不敢打折扣的乖乖照付。倒是這秦丞相的用心 ,可說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就只有他自個兒以為別人都不知道哩!
聽宮中那些碎嘴的小太監聽自老太監,而老太監們又是在朝中當差時順耳聽來的, 大大小小精采非凡的流言來看,這秦檜之所以急於延攬逸心侯,為的還是和他從和談中 抽取了大筆的佣金有關--前些日子,杭州城內外流傳了份痛陳時弊、對秦檜大加聲討 的文件,雖然官府嚴厲查緝,卻總是抓不到幕後主使者,更別提製版印刷的商家,但有 人猜測,這些文件應是出自某大才子之手,因為其中文體繁雜、對仗工整,且對宮禁內 的秘聞一清二楚……這就是為什麼秦檜會急於延攬逸心侯的原因。但這逸心侯豈是這麼 容易收買的人物?論血統,他可是比當今聖上更有資格坐上帝位的人,況且以他自恃甚 高的傲氣,把皇帝的位子讓給他,他還未必肯領情哩!
「眾愛卿,何需為了這等小事而爭論不休?」扶住太陽穴,高宗再也沒有比現在更 忿恨自己了。何以要生在這個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