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生氣,蒲煙重重地跺著腳,往連接御膳房的小徑走去。都是那個人的錯啦! 誰叫他沒事要丟石頭來嚇人家,現下人家的紫玉弄丟了,怎麼辦?娘說那魚型紫玉關係 著我的婚事,現在掉了,我……在池畔找不到玉珮,蒲煙心煩氣躁地在長廊小徑中東闖 西蕩。或許是因著明兒個是端午佳節,也可能是為了明日皇上賜婚,將蒲煙郡主許嫁到 侯府之故,整座御花園內竟空無一人。走著走著,她隱約聽得一陣嘈雜……循著那陣熱 烈的吆喝聲往前走,蒲煙好奇地探頭進半虛掩的門裡,立時被裡頭熱鬧的景象給吸引住 所有的注意力。只見在旱煙袋呼嚕呼嚕響著的同時,三三兩兩太監裝束的男子,和幾位 衣衫粗俗的外人,各圍在一個個大大小小的缺角碗公前,激動地呼盧喝雉、吆五喝六的 甩著骰子;或是守著大大的籠子,緊張地盯著裡頭劍拔弩張的蛐蛐兒,握著銀兩的拳頭 不住地揮動吶喊,為自己所下注的蛐蛐兒加油著。
瀰漫滿室令人幾乎睜不開眼的旱煙,在抽吸間發出巨大聲響,掩去了蒲煙的腳步聲 。裡頭的人或許是賭興正濃,也可能是無意戒備,以至於蒲煙在煙霧密佈的小等班房中 繞了一圈,竟也沒人察覺出有何不妥之處。
被辛辣的煙味熏得幾乎要不能呼吸,她屏住氣息後躡手躡腳地迅速跑了出去。
看到後頭有幾座以漆黑棉布蓋著的東西,她好奇地走了過去揭開一看,原來是個長 方型大木箱。
這是幹什麼用的?這麼大的木箱是用來裝什麼東西?連串的疑問突然閃過她腦海。 在她找到答案之前,一陣匆忙的腳步聲紊亂的朝這個方向而來,夾雜著一大串令她聞之 懊惱不已的話--「趕明兒個蒲煙郡主嫁出去,咱們可就全落了個輕鬆。這皇上聖明, 將這拗性於的郡主嫁給那逸心侯,分明就是要教逸心侯去傷腦筋!」
「怎麼說?」
「咦,誰人不知這蒲煙的倔性子像頭騾子似的難纏,但這逸心侯可是風流倜儻、任 俠清冷的人。這郡主縱使有再大的脾氣,只怕遇上這逸心侯,可是半點都使不上勁兒哩 !夫者,天牢出頭啊!她還能怎麼辦?」
「喲,我說小石頭公公,你這是幫誰說話啊?郡主可是咱們現時的主子哩!」
「哼,等到卯時一過,誰管她是誰。逸心侯文采滿天下,所有女人都巴不得博他青 睞,我看這郡主大概不出兩天就要被打進冷宮。畢竟是個叛逆之女,有這侯府夫人可以 當,她也該謝天謝地啦!」
「嘖嘖,小石頭公公,怎的皇上要將這郡主嫁給那逸心侯?我看逸心侯風度翩翩、 器宇非凡,即便是招他為駙馬都不為過……」
「我聽說是丞相獻策,要拉攏逸心侯,免得他被那些朋黨或是金人所用……」
「咦,已近丑時了,小石頭公公,我看咱們還是叫那送豬肉來的豬肉榮先出宮去, 明兒個還有一大推事兒要忙和哩!」
「說得也是,他剛剛輸的那幾把,叫主事公公樂得眉開眼笑,公公今兒個的荷包又 進帳不少!」
「嗯,官大學問大,他若不老是輸公公這麼多錢,這豬肉不但沒得送,說不定還要 惹出大麻煩!」
隨著嬉笑的談話聲越來越接近,蒲煙緊張得左顧右盼。該死,我淨顧著聽他們談笑 ,卻疏了早些找個地方躲起來!她兩眼骨碌碌地轉動著,在見到身後的那口大木箱時, 頓時發亮,嘴畔溢出一抹慧黠的笑容……杭州城內燈火輝煌,川流不息的車馬轎騾將街 道堵塞得水洩不通,一座座爭奇鬥艷的牌坊高樓,像是拚命要將別人比下去般的結滿彩 球繡燈,燈火通明的畫樓明窗內,不時傳出如潮浪般前後相激湧合的笑聲,加以在各樓 門口賣力吆喝拉客的夥計們,構築出一幅奇特畫面--一曲唱罷,微微向那些大聲鼓掌 叫好的酒客們頷首致意,抱著那把別緻特殊苗月琴,黎瑤盈盈地越過成群仰慕她而來的 各人,拐進通往她繡樓的一條羊腸小徑。
突然,左前方傳來的喧鬧騷動引起了她的注意,看到幢幢黑影像是在追趕個在前逃 竄的黑影。莫不是……莫不是我們已被段氏的爪牙追查到了?!想起這兩天阿舅才提起 ,有許多操苗地口音的陌生人近日常在酒樓出現,他疑心是段民所派出的殺手已經追到 這杭州城了。
一思及這個可能,腳程加快之際她將手伸進寬闊的袖子內,一面凝神的往那群人追 逐的方向跑去,一面暗將袖裡特製小囊中的東西拿出,隱隱包在掌心裡,臉上不露聲色 ,如道淺淺紫影,迅速尾隨那些人而去。
將那只以長巾包裹住的銅盒打了個結,斜斜背負在身後,新雨在那些人的刀劍鋒光 到來之前,旱地拔蔥般地騰空一躍,而後在空中藉著腳尖往簷角使力之便,連連翻滾數 圈,當下即將自己和那班禁衛軍拉開了距離。
「大膽狂賊,竟敢潛入深宮內院竊取寶物,還不乖乖束手就擒!」劍光在月光下微 微晃動著,那群身著一色服飾的衛兵們,看著像是被鑲嵌在月中的孤立人影,亂哄哄地 在圍牆下團團轉地吆喝著。
雖然是人多勢眾,但在面對這來去如風的蒙面人之前,他們卻是只敢像看家犬般狂 吠,任誰也不敢上前去動手腳。
從這蒙面人在御膳房裡翻箱倒櫃被發現那刻起,即便是他們一再增援人手,這蒙面 人總是保持著絕對優勢。只見他只需微揚其手,強勁的內力,便足以使宮門前那對百斤 石獅子,在須臾間輕易移位,而他拳一送、腳一掃,就教他們這班弟兄跌個鼻青臉腫, 吃足了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