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藏晴提這話頭時,微笑地與身旁的李伯韜相視一眼,「昨天我與李大掌櫃商量過,以往年關之時,各地分號的掌櫃們要回京來稟報一年的應收於經營狀況,不過今年的情況不同以往,我想把各掌櫃回京的時間從年前改為年後,讓他們先把這一年經手的賬目送回京城就好,我和大掌櫃的意思是,越是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就越不能給人乘虛而入的機會,聽清楚了嗎?」
「是。」掌櫃們點頭。
「另外,今年年初的一場大火,雖然造成咱們不小的損失,不過,看在弟兄們勞苦功高的份上,每個人除了原有的分銀和身股之外,我決定要加個紅包,至於數目多少,我只能說足夠給大夥兒過個好年,而能不能是個肥年,就要看接下來,在年關結算之前的兩個月弟兄們的表現了,看大夥兒只想過個好年,還是肥年,就由他們自個兒決定了。」
「是,夫人的交代,我們絕對句句帶到。」幾位掌櫃微笑回道。所謂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對於辛勤努力能有額外回報,當然可以讓人更加賣力。
「那好,如果沒事要說的話,就都下去辦事吧!」說完,她對著李伯韜點點頭,示意他也可以離去了。
「是,那老夫告退,夫人歇息吧!」李伯韜拱手告退,跟著幾名同僚一起離開議事廳。
這時,被藏晴召來的祥清就站在門外候著,見到幾位掌櫃離去,頷首相送,直到他們都遠離之後,才走進議事廳裡。
藏晴見他到來,泛起一抹淺笑,「你來了,宸爺還好嗎?」
「還是老樣子。」說著,祥清笑得苦澀。
「嗯。」對於他的答覆,藏晴早就能夠料想,但是她仍舊不放心要問,只要消息不是壞的,她就要覺得慶幸了。「祥清。」
「奴才在。」
「有些事我想問你,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夫人儘管問,只要祥清能說的,絕對知無不言。」
「不,我要你能說的說,不能說的也要說。」說完,她看見他臉上泛過為難的神情,但她當做沒瞧見,揚手比了個位置,要他坐下。
祥清畢竟沉穩老練,很快就恢復平素的鎮靜,在藏晴所指示的位置上落座,看著她也跟著轉身揀了張對面的椅子坐下。
「夫人想要知道什麼事情?」他問。
「我要知道他的過去,請把宸爺的過去告訴我,什麼都要說,我要知道關於他的一切!」她澄澈的美眸直視著他,在那雙瞳眸深處裡有著哀傷,也有著從今以後不再回頭的堅決,「所有的一切,我都要知道!」
即使知道不會得到任何響應,但是,藏晴每天晚上都會對她的夫君說話,有時侯是抱著他,有時是為他拭身梳發,餵他含山參片以及米油,最後再讓他含保命藥丸,讓藥丸在他的嘴裡逐漸津化。
白日有祥清照看,晚上則由她照料,她要讓自己的夫君一日如常,對她而言,他只是睡了,只是這一覺睡得此別人更長沉罷了!
「對不起,今天來遲了些,沒教宸爺等得不耐煩吧!」她坐上床榻,讓他的頭枕在腿上,笑視著他的目光十分柔軟,纖細的指尖繼續梳順著他的黑髮,「因為今天我問了祥清一些事情,所以才耽擱了,你想知道我問了他什麼嗎?我問了關於你的過去,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什麼都說了。」
話才說箸,藏晴的眼眶已經染上一圈薄紅,她想起了祥清所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句話都像刀刃般割剜著她的心。
祥清說,他的爺自懂事以來,觸目所及的一切,就是鬥爭。
若說曾有過的一段安穩日子,大概就是孩提時與他娘親的一段孺慕,那時候,祥清在雷家大房裡做事,對於那一段過去並不是太清楚,但是,他很早就耳聞雷宸飛的名字,對二房裡這個從小就聰明靈活的孩子印象深刻。
在充滿猜疑與鬥爭中長大的他,雖是十四歲的稚齡,甫一出手就撼動了整個雷氏一門。沒有人知道他用了什麼法子,但是讓二房所經營的商號拿到一筆上萬兩的大生意,在當時的雷家,這是筆不小的數目。
從此,他在爹親的面前就有了地位與份量,卻也從此涉入了鬥爭之中,幾次險些喪命,可是,與他為敵,往往倒下的一方都是敵人。
起初是三房,後來是四房,最後,則是祥清的主子。
「奴才永遠都忘不掉,當年在太老爺的靈堂前,見到了二房的這位小少爺,那年少的模樣十分好看,卻已經有了殺紅眼的狠勁,他給大老爺上完丁香,走到奴才面前,問我說:『他們明知道贏不過我,為什麼就是不肯死心呢?」說完之後,他露出了無奈的笑,對我說,他缺個可以服侍周到的奴僕,在雷家所有的家奴裡,他最中意我的細心和冷靜,如果我不想死,就跟著他走,因為他料定了他爹絕對不會放過我們這些對主子忠心的奴才。」
最後,他料對了,他爹用了各種名目將其他三房裡的一些重要手下逼上絕路,唯獨不敢碰這小兒子收留的祥清。
因為,一次接著一次,隨著雷宸飛的手段越玩越高招,人們對他的忌憚也越來越深,最後,就連他的親生父親也開始遠離這個小兒子,罔顧自己的勝利全拜這兒子所賜,他挑唆大兒子與自己的弟弟為敵,自己好作壁上觀。
祥清回憶,當年他的爺不過才十七歲,雖然聰明,雖然懂得手段,但是不能明白為何原本與自己站在一起的爹親與大哥要害他,但當他回過神來時,他們都已經敗在自己的手下。
不過,二房老爺卻是死在自己的大兒子之手,因為想將繼承人之位給外頭小妾所懷的骨肉而被下毒謀殺,從未想過要自己爹親性命的雷宸飛為此大怒,將自己的親哥哥逼上絕路。
但他卻因為被爹親餵下的毒,差點丟了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