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無心欣賞,轉身走上水池的另一端,頭也不回地離開。
他的目的不過是想要確定她仍舊活著,仍舊是可以有反應的,既然目的達到了,他也就滿意了。
只是他的心裡並不快活,一點都不快活!
藏晴咳得臉蛋通紅,就連眼淚都一起咳了出來,她蜷曲著赤裸的身子,捂著唇掩去哽咽的悲鳴,但越是想忍耐,她就越覺得心酸。
她緊緊地抱住自己,用力得將自己都給捉痛了,卻只感覺到從心底湧出一陣陣冰冷……
在那一天之後,她的一切完全被他所掌控。
雖然,她仍舊可以管理「怡記」,仍舊可以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但是,卻失去了可以拒絕他,對他說「不」的權利。
她輸了!在與他對抗的戰爭之中,她輸得徹徹底底,就連最後一絲尊嚴都沒有剩下了!
轉眼間,秋去冬來,春去了。
而今年,即便是盛夏,迎面吹拂的風仍舊帶著一絲沁涼,因為是涼夏,會影響到今年的作物收成,雖然市裡還沒有動靜,但是,上游的收購糧價已經是蠢蠢欲動。
但是,即便是涼夏,荷花與水蓮依然應時而綻放,一望無際的清澄湖畔,遍佈了盛放的荷花,白色、粉色、以及鮮嫩的鵝黃,涼風吹來,荷花的清香隨風飄送,讓這涼天裡多了幾分夏日的氛圍。
一艘畫舫泛在湖面上,在上頭掛著「京盛堂」的旗幟,雷宸飛與藏晴坐在舫船的前端,一旁的奴婢們伺候著兩位主子吃著溫酒佳餚。
自始至終,藏晴沉默不發詞組,她淺啜著玉杯裡溫熱的酒液,側開的眸光望著一湖碧綠。
不知不覺之中,她與雷宸飛竟然已經成親年餘了,這一年多裡,她只有元宵時回了「花捨客棧」一趟,她堅持要一個人回去,不必雷宸飛作陪,但令她有些哀傷的是,澈兒一見到她,問的卻是他的姐夫怎麼沒跟著回來?
雷宸飛一飲盡杯裡的酒,擱下玉杯,深沉的目光一直都盯在她如玉的側顏上,「不要擺著臉色給我瞧,難得今兒個天氣好,別想打壞我的好心情,惹我不高興,聽見了嗎?」
「是,我聽見了,我耳朵又沒聾,當然聽見了。」
說完,她回眸,昂起嬌顏,給了他一抹比嗓音更難看的微笑。
這瞬間,雷宸飛瞇細銳眸,閃過不悅的神色,卻只是一語不發地抿著薄唇,靠躺回軟墊上,深沉的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著她。
「都已經到了這地步了,你就不能讓我們都好過些嗎?」他往後一靠,輕喟了口氣,對於眼前這局面似乎感到有些無奈。
「宸爺覺得不好過嗎?那真是令人太驚訝了,晴兒一直以為宸爺很樂在其中呢!」樂於折磨她,以令她感到屈辱為享受!
聞言,雷宸飛直勾勾地瞅了她一眼,牙關微緊,好半晌沒開口。
兩人直視著彼此,誰也沒有迴避對方的眼光,直到祥清從後頭走過來,傾首在主子的身畔問道:「爺,時候不早了,是否要打道回府了?」
「嗯。」雷宸飛悶吭了聲,揚了揚手。
「是,奴才這就去吩咐。」說完,祥清悄然退走,一如來時不動聲息。
畫舫回到了湖畔,雷宸飛先上了岸,回頭朝著妻子伸出手,只見她冷冷地瞥了他的手一眼,然後視若無睹地閃過他,逕自上了岸,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他苦笑了聲,跟隨她的身後走去,這時候祥清帶人要跟上,卻被他的揚手揮了揮,示意他們不要跟上來。
「爺?」祥清低叫了聲。
「都退下,讓我和夫人兩個獨處一下。」話才說完,只見藏晴停住腳步,回首投給他質疑的一瞥,似乎極不樂意與他兩個人獨處。
但他沒給她拒絕的機會,位住她的手沿著湖畔走,「陪我走走,我想聽你說些話。」
「我跟宸爺之間無話可說。」
「就算你無話可說,但我想聽,所以就算絞盡腦汁,你也要想些話,說出來給我聽,明白嗎?」
話畢,他轉眸瞅著她,所見到的是她充滿怨恨的迎視,但他只是挑挑眉梢,似乎對她這反應無動於衷,「除了說恨我以外,我允許你什麼話都可以說,說吧!我聽著。」
可是,藏晴卻沒有開口,只是以極冷淡的眸光瞅著他,那意思彷彿是除了「恨他」之外的話,她對他的無話可說。
就在他啟唇還想說些什麼之時,一對前來這採蓮子的男女迎面走來,就在經過他們身邊時,麻臉男人忽然拔出了一柄刀刃,往雷宸飛胸口刺去。
雷宸飛見到刀光,往後退開,但是,他閃躲得還不夠快,尖銳的刀刃刺進了他左側的下腹,男人拔出刀刃,還想再捅上第二刀時,見到祥清已經帶人追趕了過來,他見情況不對,拔腿就跑。
臨去之前,男人獰笑了聲,「還記得『六如居』嗎?你雷宸飛要了『六如居』的命,我今天就要了你雷宸飛的命,一命抵一命,這是報應!」
說完,他拉著一旁的女子,飛也似地跑開。
男人所說的話,雷宸飛與藏晴都聽得一清二楚,他不支地跪倒在地,按住腰腹上的傷口,感覺溫熱的血液不斷地從他的掌心之下溢滲出來,赤紅色的血痕不斷地渲染開來。
他感覺眼一片黑暗,身體開始覺得虛弱,相較於他手掌心感覺到的鮮血溫熱,甚至於有些冰冷。
他抬起眸光,望著就站在不遠之外的藏晴,從他妻子那雙美眸之中,看不見一絲毫的憂慮,她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著他,一動也不動。
「晴兒……?」
他朝她伸出手,在那手掌上沾滿了赤紅的鮮血,他想要拉住她,想要拉近兩人之間的距離。
可是,他碰不著她!他的心裡越是想要與她親近,就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他張口想要對她說話,卻在劇痛的侵襲之下,只能喘息。
過來!
他用眼神在對她吶喊,可是,卻只見她無動於衷,那眼神……是了,她瞅著他的眼神,彷彿他只是一隻將死的螻蟻,死不足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