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王妃在灶房裡可是很受歡迎呢,會做糕點,也會做甜湯,只要未時一到,灶房的人就會靜待王妃到來……」柳謙說得正開心卻發現長官從頭到尾不發一語,忍不住閉上了嘴。王爺該不是動怒了吧?也是,誰會高興自己的妻子辛苦熟食,卻是做給屬下吃,自己不但沒吃到,還不知情,王妃這舉止實在是……
「現在正是未時,我去灶房瞧瞧。」蘭格倏地自椅上起身,臉上看不出喜怒,但眸底的光芒倒洩露了他的心情。
他驕傲好強的王妃竟會下廚做糕點,手藝還不錯,這可有趣了!
前往煮食營帳的一路上,蘭格遇到許多士兵跟他問好,他一一回應。
到了營帳,就見帳外擠了好多人,像在等待什麼,其中有個人已經流起口水。
「這味道……是紅豆涼糕!太好了!昨天是綠豆涼糕,前天是杏仁糕,我的人生實在是太美好了……」
「真的很好吃嗎?」
眾人樂得頻頻點頭,「當然是好吃得不得了!我上輩子是燒了什麼好香才能吃到這人間美味……」咦,是誰在跟他說話?他往後瞧,看清楚來者後,嚇得跪地。
「王、王爺!小的斗膽說了不敬之詞,請降罪!」
其他人也都敬畏的跪下,生怕身份卑賤的他們吃了王妃親手做的糕點,會若來王爺的不悅。
蘭格卻是大手一揮,沒多刁難,見他們作鳥獸散,才踏入帳裡。
蜜兒看到他,兩眼睜得圓大,嚇得快暈了。
蘭格同樣要她離開,蜜兒擔心的望了下主子卻不得不走。
此時,帳內就只剩蘭格和專心守著爐火的姬商紫,氣氛一瞬間靜謐下來。
姬商紫尚未察覺貼身婢女和其他人都不在帳裡,還噙起笑轉身喊道:「蜜兒,涼糕蒸好了,過來幫我……」她怔了,直瞪著蘭格瞧。
看著他回望著自己,她心頭一顫。他怎麼會在這裡?不,應該說,他怎麼不意外她在這裡?
肯定是有人傳出去的。
姬商紫頓感不妙。那麼他是來興師問罪的嗎?他堂堂一個王爺怎麼可能允許他的王妃不合身份的待在灶房……
蘭格打量了下繫著圍裙的妻子,唇角微勾。她這副廚子的打扮還挺有模有樣的。
他選了張椅子坐下。「蒸好了,就快讓我試看看味道吧!」
姬商紫腦筋有點轉不過來。他不是該罵她嗎?怎麼會要她快給他涼糕吃?
「王妃是怕做得不好吃,不願讓為夫吃嗎?」
姬商紫這時才回了神,靈巧回答,「不,妾身豈敢,是涼糕還沒放涼,熱騰騰的,怕害王爺燙口。」
妾身?她只有在想騙他或敷衍打發他時,才會自稱妾身!
蘭格低笑,「無妨,我不怕燙口。我比較想知首是什麼樣的人間美味,會讓灶房的人都期待你的到來,也讓我的士兵甘心在外頭等候。」
姬商紫屏息,絲毫不敢鬆懈戒心。他肯定會敷衍的吃個兩口,批評一番,再告訴她,進入灶房煮食不合王妃身份,阻止她再來吧。
她深深吸了口氣--不管他說什麼,下廚是她在這兒唯一能做的事,她不能妥協。
「妾身煮的哪是什麼人間美味,只是用普通紅豆做成的涼糕而已。」她從蒸籠裡夾了幾塊涼糕盛在盤中,端到桌上。「王爺,請用。」
蘭格不怕燙的直接伸手拿了一塊品嚐,一口咬下,紅豆粒粒飽滿,甜而不膩、齒頰留香,有種他曾經熟悉的味道。
「真好吃,好令人懷念的味道。」他讚道,又嘗了口,眸裡閃過激昂。
姬商紫已經做好被他刁難的準備,豈料他竟不吝於稱讚,還說很懷念這味道,不禁愣住,這怎麼回事?
對上她充滿疑惑的眸,蘭格感歎道:「我母妃在我小時候常會做這種涼糕給我吃,可是後來母妃只知道跟父皇的其他妃子爭寵,把我給冷落在一邊,想吃也吃不到。這味道讓我想起母妃,好懷念的味道。」
姬商紫聽得悵然,想起她母妃同樣得不到她父王的疼愛,總在夜裡哭泣。
嫁到宮裡的女人是可悲的,永遠得不到丈夫全心全意的愛。
「後來,母妃受到迫害去世了,我就再也嘗不到這味道。」說完,蘭格一塊接著一塊吃,沒再說話。
聞言,姬商紫心裡莫名的感到難過,很想為他做些什麼。看他快把一盤涼糕都吃完了,便又很快地幫他盛了一盤。
「再吃一點吧,蒸籠裡還有很多……」嚇!她在幹嘛!討好他嗎?她意識過來後硬是改口道:「你把灶房裡的人都趕走了,當然要負責把我做的涼糕全吃光!」
看著她端來的涼糕,蘭格抬起頭,目光定在她臉上許久,咧開了唇。「原來王妃也有這樣的一面。」用這種溫柔的方式安慰他。
姬商紫的臉窘紅了,像是被他說中什麼。「王爺,你快趁熱吃啦!」這男人一開口就令她不知所措,他還是吃東西不要說話比較好。
偏偏蘭格又開口了,語帶驚喜道:「真看不出來王妃你那麼賢慧,居然會做甜食。」貴主不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嗎?她怎麼有機會學煮食?
提起這,姬商紫就頗為得意的說:「我可聰明了,十歲會做糕點,到十二歲時已經會燒一桌菜了……」
說到一半,望見蘭格詫異的目光,她僵了僵,吸了口氣才繼續說。「這也不是什麼不能說的秘密,我是我父王流落在民間的私生女,十二歲後才進宮的,會煮食並不稀奇,父王會選我與皇朝和親,也是因為我最不得寵,把我嫁給你這個令人聞風喪膽的戰鬼,他一點也不會心疼……」
說著,她都想笑了,自嘲自己卑微的身世。「父王最疼愛的公主是黃苑,她是個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可惜你沒那個福氣娶到她……」
蘭格聽著,沒錯過她眸裡一閃而過的傷痛,心微微一擰。
他以為宮裡的公主都是集萬千寵愛於一身的,沒想過驕矜如她,有那麼一段坎坷的過去,也難怪她的性子會那麼叛逆不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