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先生……可是……太太說你要吃藥身體才會好得快點……她很關心你呢!」一名女傭委屈地勸說。
「回去告訴她省省吧!她安什麼心我清楚得很,你們全給我滾!」可怕的暴吼聲,乒乒乓乓掃落東西的聲響又是接連不斷,表明了是勸說無效。
「我們……好不容易才收拾好……你……真難伺候啊!……嗚……真的是瘋子,我們……不幹了……」
三名女傭受了嚴重驚嚇,哭哭啼啼地跑了出來,其中兩名頭也不回地落荒而逃,一名把手上的藥交給寒苓芝也哭著跑了。
雪橙呆了半晌,看著她們消失在樹林那頭,又回頭看著別墅半開的門,這才確定了,在這屋裡暴怒狂吼的人……才是她真正的主人。
聽他的聲音如此渾厚有力,想必他絕不是個任性的孩子或者難纏的老人,而是個很難服侍的成年人。
他是多大年紀了?怎會癱瘓?他真的瘋了嗎?她心裡對他有著千百個疑問。
「雪橙,你發什麼呆,還不快進去收拾收拾,負責善後。」寒苓芝呿了一聲,斜了她一眼。
「是……」雪橙困難地點頭,心裡有點怕怕呢!
「這是他的藥,午飯後他一定要吃藥才能入睡,等他睡著了這世界才會真的安靜。」寒苓芝話中有話,把藥袋塞給雪橙,逕自掉頭就走了。
雪橙看著藥袋,是骨科開的藥,不是神精科開的藥,但她不敢擅進屋內,有點擔心自己會像那些傭人一樣被趕出來。
可是……既來之則安之,這是她的工作,哪容得她退卻?
好半天屋裡沒再發出一絲聲響,她移動腳步,靠向門邊,心裡又怕又好奇,偷偷地往陰沈的客廳裡窺探,藉由陽光她瞧見了裡頭的地上是一片狼藉,有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輪椅上,他寬闊的肩無力地下垂,長發狂亂,臉上的落腮鬍子直逼恐怖片裡的狼人。
她的主人……好可憐喔!
是什麼原因讓他搞成這副狼人的模樣?說不定他本來是個陽光型的人,癱瘓使他沮喪落魄吧!他也許是心情不好,有嚴重的身心症。
所謂的身心症就是身體影響心理,或心理因素影響身體的病症。
她光是看著他的模樣,都同情到想哭了,也許他需要的是一名看護而不是管家,但她來了總得試試自己做不做得來。
她吸飽一口氣,緩緩地推開門,走進陰沈的屋裡去,同情他反而使她不退卻了。
「主……」她試著發出聲音叫他,但她的喉頭像卡住般,發不出聲音叫他「主人」,因為他竟先發制人,對她吼了一聲——
「豬什麼豬?你又是哪來的混蛋!」
雪橙站在門邊,和剛剛那些女傭一樣,她被罵得莫名其妙,但她早有心理準備,沒被嚇跑。
她穩住自己,聲音輕柔和悅地跟他說:「主人你好……我不是混蛋啦!我叫白雪橙,是你的新管家,你就算心情不好也別亂發飆,情緒要保持平靜,身體才不會受情緒的影響喔。」
藍斯洛幽闇的眼忿然瞪向這膽敢跟他說教的女人,陽光照在她身後,鮮明地映出她窈窕的身形,雖看不清她長什麼鬼樣子,但他隱約發現她唇上竟帶著笑容。
她是活見鬼了,笑什麼笑,難道是被他嚇傻了?還有她手上拎著行李,難不成她要住進來?
「我不需要管家,你關上門,立刻滾。」他發出低沉卻犀利的低吼。
「可是……主人,你該吃藥了。」雪橙豁出去了,仍是微笑著,揚揚手上的藥包。
「滾!」藍斯洛他只有一個字奉送,吼得震天響。
第1章(2)
雪橙初嘗被拒絕的滋味,心裡難免感到難過,但為了他著想,她沒走,反而逕自把門打開,讓陽光照進屋內,她好動手清理現場以及餵他吃藥。
「呃!……該死的,快關上門,我痛恨陽光……」藍斯洛大半年沒接觸大量陽光,一經光線刺激,他痛苦地抱著頭又是一陣大吼大叫,兩手狂揮,又砸亂許多櫃子上的藝術品。
而白雪橙就在陽光灑進屋的瞬間,看清楚了藍斯洛的模樣,他衣襟敞開、不修邊幅,狂怒使他的長髮和落腮鬍顯得張揚駭人,他那雙憤怒的眼彷彿快暴凸出來,像恨不得吞噬了她似的。
她冷汗直流,腳底打顫,可她仍沒有跑出去,她只是不敢呼吸,眼眶泛紅直盯著他瞧,他真是世上最可憐的人了,他應該修剪頭髮、刮刮鬍子、出去曬曬太陽。
他的樣子令她感到心酸,她可以理解像他這麼高大挺拔的人長期癱在輪椅上,內心有多少沮喪,又承受著多少痛苦,他不是痛恨陽光,而是喪失勇氣去接觸陽光,也因此排斥著外面的世界。
「我說關門!傻瓜,你傻傻地站在那裡做什麼?!」藍斯洛發現這女人竟不怕死地瞧著他,他火速轉動輪椅,背過身去,不願再看到她。
「是。」雪橙不想惹他生氣,希望他別太激動,於是關上了門。
藍斯洛沒聽見她的聲音,以為她走了,回過頭這才看見她還站在他的屋裡,他詫異到極點,她是拿了寒苓芝多少好處,有膽來當勇士?
「你為什麼還不滾?所有被寒苓芝那女人請來的人,全都得在一天內滾蛋!」他指著她吼。
「能走,幹麼用滾的?」雪橙想逗逗他,讓他放輕鬆點,沒想到他快速轉動輪椅朝她「飛奔」而來,在幽暗中她還看不清楚他,但他已精準地揪起她的手,惡狠狠地指著門痛斥:「你不必向我炫耀你有健全的雙腳,立刻給我滾!」
雪橙這才驚覺自己的玩笑刺傷了他。
「主人,對不起,我沒那意思,我是嘴笨,傷了你……真的很抱歉。」她連迭地說,恍然驚覺自己的處境一點也不安全。
他雖然坐在輪椅上,卻極具危險性,孔武有力的大手,掐得她手好疼,行李和藥包都掉到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