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對她的心痛,卻是真實無比啊!
「為什麼?」他咬著牙問。
「不為什麼。」她緩緩地搖頭。
「你恨我嗎?恨我是用那種手段得到你的,所以才不生我的孩子嗎?」
「不,不是這個原因,我就只是……不想生你的孩子,我不想要孩子,這輩子,我都不想要。」
在一旁的東福怔愣地看著他們,對於他們所說的每一字一句,都感到心驚不已,究竟當年納妾的事,沈晚芽有多少真相是瞞住他們沒說的?
「為、什、麼?」問守陽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見他堅持要個交代,她數度張唇欲語,最後卻只是淡淡地說道:「如果,想做是我恨你,會讓你好過一點,那你就這樣想法吧!」
她的說法,讓問守陽忍不住自嘲地笑了起來,「原來,你真的恨我,你終於肯說實話了!好,不生就不生,但是,對於一個不想生我孩子的女人,我問守陽也不稀罕,沈晚芽,從今天起,你我再無瓜葛了。」
這瞬間,沈晚芽的臉色慘白至了極點,她覺得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糾扯著心口的痛楚,讓她覺得就算下一刻就會死掉也不奇怪。
就一句話……他就用一句話,將他們之間的所有給一筆勾消了!
她不明白自己心裡究竟在期待什麼,難道,她是在期待著他對待她的態度能有什麼不同嗎?
沈晚芽沒奢望過他能諒解她的想法,但……就一句話?
她左手緊握成拳,讓指甲陷進了柔軟的掌心間,借由那深刻的疼痛,讓自己忍住幾乎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
與他夫妻一場,卻原來,有些事情不曾改變過!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她的自以為是,在他的眼裡,她仍舊是那個只能乖乖看他臉色辦事的小丫頭!
問守陽看著她受傷的表情,心裡覺得諷刺又好笑,她憑什麼覺得受傷?這一切不過都是她自找的!
她深吸了口氣,用了好大的力氣才稍稍撫平從心口泛出的疼痛,再開口時,嗓音已經恢復了柔軟平靜。
「那請爺信守當日的承諾,我要留在『宸虎園』。」
好半晌,問守陽沒有反應,只是冷冷地瞅視著她,驀然,他泛起了冷笑,在那抹笑裡充滿了對她的譏諷。
「我真沒想到,你這個人比我料想中的更沒骨氣,在這種情況之下,一般人應該就要識趣走人才對,沒想到你竟然要死皮賴臉地待下來。」
「請爺不要忘記自己的承諾。」她淡淡地提醒道。
「我沒忘,更沒忘記你當初以死相逼的骨氣。」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不似誇獎,倒有著濃濃的諷刺意味,「放心,我不會毀棄自己的承諾,即便是對你,但是,別讓我再見到你。」
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既輕又慢,語氣中的冰冷就像是鬼爪般,輕輕刮過沈晚芽的心房,令她感覺整個人打從心裡泛涼了起來。
「是,爺的吩咐,奴婢聽得再清楚不過了。」
聽見她自稱「奴婢」,那溫順的謙稱教他聽了刺耳。
「你當自己還是『宸虎園』的下人嗎?不,從現在開始,你沈晚芽的存在比空氣還不如,什麼也不是了!」說完,他冷瞅了眼她慘白到極點的臉色,淡聲地對東福說道:「東叔,我還有事要忙,就不多奉陪了。」
話聲一落,他像是要離開他嫌惡的東西般,頭也不回的大步離去。
這時,東福急忙忙地捉住義女的手,「芽兒,你這是在做什麼呢?只要你肯軟語求他幾句,爺會饒你的,快點追上去,跟他說你知錯了,以後不敢再有半句妄言,快去。」
「我當然可以去求他,也可以不再多說半句惹他生氣的話,但是,我的想法卻絕對不會改變,我不會生他的孩子,我不讓那孩子與我有一樣的命運。」望著問守陽消沒在門牆之後的背影,沈晚芽的嗓音淡淡的,就像是一陣泛過湖上的微風,而她的心裡有多痛,只有她自個兒知曉。
「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沈晚芽抿起淺笑,搖了搖頭,沒打算開口回答。
「芽兒!」東福喝道,忍不住微微動了怒。
見義父臉色氣得透出慘青,她一時心急,連忙在他面前跪了下來,「義父息怒,芽兒不是存心要惹您生氣,您身子不好,請多保重。」
「氣你?怎麼會是生氣呢?我是擔心啊!你……你到底該怎麼辦才好?事到如今,該怎麼辦才好呢?」東福歎了口氣,把她給扶起來。
「請義父不必替芽兒擔心,只要能夠繼續留在『宸虎園』,留在義父身邊,對芽兒就已經十分足夠了!」
「這不像你,芽兒,義父知道你是個骨氣比誰都硬的丫頭,怎麼肯在這時候留下來看人臉色呢?這不像你啊!不像你啊!」東福臥進了椅靠之間,歎息著說道,卻已經不想再追究下去。
沈晚芽仍舊只是笑著不回答,對於這問題的答案,她心裡早就有數,但就像是此刻揪在心口的疼痛般,她不想對任何人爭辯,也不想向任何人解釋,只有她自個兒明白就足夠了。
第6章(1)
從那天以後,「宸虎園」失去了它的芽夫人,就像是繁華落盡一般,分明是相同的園林與宅院,較之先前,看起來竟有著淡淡的黯然。
對於主子決定的事情,奴僕們不敢過問,但是,與其說他們噤著聲,不若說他們是沉默,替他們心裡最厲害的小總管,最完美的女主人而感到無法言喻的哀傷與不捨。
問守陽站在南院裡,看著已經是綠葉成蔭的辛夷花,這裡並非是他喜愛的地方,卻是沈晚芽的最愛。
他還記得一連兩年的春天,她都回來這裡摘辛夷花,而且只摘白色的,她不讓任何人幫忙,一個人使著梯子爬上爬下,摘了滿滿一大籃的白辛夷花,說要做香精。
那時候,他就站在一旁看著,說她像只野猴子一樣,這話惹得她不高興了,摘了朵白花往他扔過來,恰好就砸在他的額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