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小姐,我的修理技術你大可放一百二十個心,李先生的摩托車都是我在幫他保養,尤其是那部哈利,從他一帶回台灣,都交給我做,所以你放心吧!」用條烏黑的抹布擦擦手,老闆說著還意猶未盡的發動機車,像是要證明他的話似的,機車的排氣管發出了噗噗噗的聲音。
「既然如此,那就謝謝你了,多少錢呢?」菲碧掏著皮夾,捶了捶肩膀地問道。
「呃,李先生已經交代過了,這都記在他的帳上,我跟他的習慣是每個月算一次帳,你可以先牽走,我再跟他算就好。」拿著抹布仔細地擦拭著原已十分明亮的車把,老闆笑笑地回答她。
「這怎麼可以呢?我……」
「辛小姐,要不然你去找李先生談好吧,因為他這麼交代,我們也比較好辦事。」
看著陸續推了進來的泡水摩托車,和忙碌地穿梭其間的老闆,菲碧噘了噘唇、聳聳肩,自己推著車走了出去。
越走近修車廠,菲碧越感到不自在。源自這些天的相處,更要命的是,他那通暖昧不明的電話,使得菲碧一想到要跟他見面,便要渾身不對勁兒。
隆隆的鑽頭和電動工具組猛烈的震動,十來個赤膊著上身,渾身只穿了條短褲的工人,展示著粗壯的胳臂和背肌,談笑風生地高聲喧嘩。才短短幾天,修車廠幾乎已經變了個模樣。
首先是低陷的地勢已被水泥填滿,工人們忙碌地將鋼筋一束束地綁牢,再由版模工人釘樁立模板、混凝土車由尾管流卸下混有小石子的泥漿,很快地灌漿完成後,他們立刻轉向後面已經拆掉模板的地方,再重複同樣的程序和動作。
在這囂吵通天的工場外,在仍是片空地的右側,菲碧興奮地看著熟悉的身影穿梭其間,她跨上摩托車,以極快的速度向對街飆了過去。
「小馬、小齊,你們怎麼會在這裡?哇嗚,這麼威風的車是誰的啊?」看到他們正仔仔細細地檢查著一輛鮮紅色,在四個輪子的輪弧上繪著艷黃色火焰狀花紋的車,菲碧一停好摩托車,便迫不及待地衝了過去,愛不釋手的撫摸著車子厚實的引擎蓋。
「哈羅,菲碧,聽說你的車陣亡了?」將汽車蠟抹在車身上,小馬滿身大汗的打著蠟。
「嗯哼,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因為這附近淹水淹得厲害,連前面那家養豬人家的豬公也被水沖走了。」回想起那頭豬公在污水中載浮載沈的德行,菲碧莞爾的笑道。
「那,下個月的新人爭先排名賽,你沒有車怎麼辦?還是,我的先借你?」埋頭苦幹的使勁兒推磨蠟跡,小馬抬起頭在袖口抹了抹汗水。
「不成,那等到你要上場時,車子不知道已經變成什麼樣子了。我看這回我還是先支持你們當維修,或許下次我就可以弄到車了也說不定。」想起來雖然頗為不甘願,但遇上這種難以預料的天災,把車衝到積水處泡了水,沒有車,就好比打仗的士兵沒有刀槍,任憑她技術再好,也是白搭。
同情地看著她,小馬嘖嘖舌。「那真是太可惜了,菲碧,否則以你的狠勁跟技術,這次的新人獎非你莫屬!」
心領地朝他揮揮手,菲碧鑽進車裡,坐在駕駛座上,一舉手握著方向盤,她閉上眼睛想像著賽車場上戰事的激烈和混亂。
「小馬,這輛車是誰的?」看到齊彗國繃得緊緊的臉,菲碧也不想去搭理他,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和他說些什麼。自從上回小馬說破了小齊對她有意思之後,每每一面對小齊,菲碧總有股想逃之夭夭的感覺。
「這車啊,老闆的。嗯,就是他那個火鳳凰俱樂部的嘛,他昨天弄來,要我們好好整理,聽說還有一大曹小朋友這幾天也要來報到了。」
「小朋友?」被小齊凌厲的眼神瞪得有些不安,菲碧挪了挪身子。
「嗯,聽說都是些在街上飆車被他逮到的小亞飛,他打算將他們弄到這裡來,教他們修車或是到賽車廠上去飆個夠。」咬著煙,小馬對著光可監人的引擎蓋搔首弄姿。
「這樣啊,他可真有心……」菲碧的話未說完,即已被頸畔上那陣突然豎起的汗毛打亂了節拍,她嘎然而止的閉上嘴,緩緩地轉過頭去,果然不出所料,腋下夾著牛皮夾子,小李正優閒地向他們踱過來。
很像被追趕到死巷中的動物,菲碧竭力的想按捺下心中那股想逃的慾望。他的雙眼像是童話中有著使人化成石頭的蛇發女妖的眸子,令菲碧如同被定身法所制住般,只能忐忑不安的迎接他的靠近。
「菲碧,對這輛車你還滿意吧?」右手放在車框頂,左手扶住窗框,小李微微俯下身子,對聽到他的話而呆若木雞的菲碧問道。
「你是說……」小心翼翼的看著他,菲碧連連吞著幾口口水,輕輕地撫摸著真皮的方向盤皮套,心裡幾乎不敢相信有這等的好事。
「這輛火鳳凰一號是昨天才送到的,我已經跟小齊到賽車場實地跑過幾圈了,如果你有空,我再陪你去跑幾趟,看看有沒有什麼地方該調整。」被菲碧那條粗黑辮子上淡淡傳來若隱若現花香所引誘,小李幾幾乎乎要不顧一切的將她摟進懷裡,但理智總在最後一刻衝出來拉住他。
為了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菲碧故意拉開了彼此的距離,坐到駕駛座旁的座椅上。「呃,我想有小馬或小齊陪我去練車就好了。」
聽到她的話而揚起了濃眉,但小李並沒有說什麼,他只是站直身子,看了看腕間的表。「唔,但是小馬跟小齊下午都必須到石氏大樓的訓練室,為火鳳凰俱樂部的小朋友們上課。」
「啊?」訝異地抬起頭,菲碧盯著小馬那莫名其妙的神情,還有小齊欲言又止的表情。「那……」
「嗯哼,就這樣決定了。待會見我帶你去吃飯,然後我們到賽車場跑一跑,我已經跟場地那邊的人聯絡好,隨時可以過去。」根本不給菲碧有反對的機會,他宣佈完決定之後,自顧自的走到仍如火如荼灌著漿的工場,和工頭低著頭討論著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