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因為自己詐死而成為犧牲品的月家嗎?海棠萬萬沒有想到,在這遙遠的烏龍鎮,自己居然會遇上月家僅存的遺孤!當年,王上為了給她鋪好離宮的道路,找了一個生命垂危的宮女,假扮她,而對外號稱海棠夫人因病危在旦夕,更在民間專程找到月家神醫們,請他們進宮醫治。
王上本以為宮女病入膏肓,絕對不會有起死回生的奇跡,這樣一來,就可謊稱她病逝,而將她秘密送出宮。誰知,月家神醫們不是浪得虛名,居然將宮女給醫活了!王上的計劃功虧一簣,只得放月家人離開,再另找別的方法替她尋出路。
一切事情都在半年後,王上突然病倒起了變化,她先是被打入冷宮,對外號稱失寵,後又在王上的安排下順利出宮,而那臭名昭彰、心狠手辣的梁王,居然為了私憤,趁著王上病重,將月家全部問斬!
月家人的慘死在民間傳得沸沸揚揚,自然傳到她與奶娘耳中,她沒料到,會因為自己而讓十幾口人作了冤魂。
可是她能做什麼?除了替無辜的魂魄們點一炷香、燒一刀紙、痛哭一場,別無他法。
好在數月後,又傳來梁王也作了他人的刀下鬼的消息,真是老天有眼啊!
在來到烏龍鎮的半年多,她很少與鎮裡的人交往,怕因為過於親近,而暴露出自己是女兒身的真相。當然,她也沒有來月家醫館看過大夫,更從未想過月大夫就是月家的後人。她甚至以為姓「月」只是巧合而已,不過是同姓之人罷了!
若不是這次因病而來,又碰巧聽到關於月大夫的身世,她根本就不會知曉,原來她深感有愧的月家人,還有一個就生活在自己身邊!
第4章(2)
海棠牢牢地盯著月大夫看,眼睛一眨不眨,完全無視旁人的詫異,她的眼裡只有一個她!她多想補償她,竭盡全力,拼盡全力,只要她能做的,只要對方需要的,哪怕是她的命,她也會毫不遲疑,雙手奉上!這是她,唯一能做的……
在看完病,在親眼見到吞了蟑螂藥的張大郎被月大夫救活後,海棠才依依不捨地跟著皇甫恪回到皇甫私塾。
「你先好好睡一覺,吃藥的時候我來叫你。」皇甫恪還有課要上,將一切都交代好後,見她閉上眼睡著才放心地走了。
他一走,原本老老實實呆在床上裝睡的人兒就飛快地從床上跳下來,翻箱倒櫃,找著自己的私人物件和東西。
當日離宮時曾帶出不少寶貝和銀票,後來銀票用完了,奶娘也不在了,她為了生存,典當過不少東西,而現在……她數了數整整齊齊擱在床上的東西,嗯,共有五樣,一支鑲寶金釵,一串南海珍珠,一堆翡翠耳環、還有一枚玉珮。
這些東西,都是價值連城的寶貝,有外族進貢來的,也有世代相傳的。金釵是亡母遺物,南海珍珠是王上慶賀她及笄時的禮物……
海棠將耳環和玉珮拿出來,小心地用手帕包好,壓在枕下,再將其餘的收妥。
俗話說,寶刀贈英雄,鮮花送美人。醫館裡已經種了太多的鮮花,而只有像月大夫那樣的絕代佳人,才能與這絕世的寶物相配。
不會像她一樣落到這種男不男、女不女,過一日算一日,過一時算一時的地步,不知道活在世上到底是為了什麼,更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而活著。
她躺在床上,憶起亡去的娘親、王上、奶娘、以及冤死的月家人,心中酸楚難當,終於忍不住躲進被子裡,放聲痛哭出來。等皇甫恪進屋,將她喚醒吃藥,她慌忙抹抹臉,都不曉得自己臉上未干的眼淚究竟是睡夢中哭的,還是睡醒後才哭的。
「來,吃藥。」皇甫恪假裝沒看到她臉上的淚。
「謝謝。」海棠接過藥,擱在手裡,遲遲不送進嘴。
「怎麼?怕吃藥?」皇甫恪笑道:「良藥苦口,吃了病才會好。」
「我……知道。」她打小兒就怕吃藥丸,怕苦味,又不會吞,每每都會卡住喉嚨,狼狽不堪。
「那快吃吧。」他催促。
「哦。」她應了聲。
「快吃吧。」
「嗯。」
「吃吧。」
「好。」
「吃!」語氣驀然嚴肅起來。這丫頭,敢情是在敷衍自己嗎?一口一個好,就是沒有將藥送進嘴裡的意思。
「我……我吃!」她苦著臉,硬著頭皮也只有認命了。
「嗯。」這還差不多,皇甫恪的眉頭舒展開,遞過盛滿水的茶碗。
海棠把藥丸放在口裡,接過茶碗,咕嘟嘟地喝了一大口水,再一仰脖子,果然不出所料!她又給藥丸卡住了喉嚨,這下是吐也吐不出來、吞也吞不進去,難受得她整張臉都漲成了豬肝紅,雖然隔著人皮面具,讓皇甫恪看不太清楚,但仍被她一手卡著脖子欲吐的慘狀嚇了一大跳。
「快喝水!」他趕緊又端來一杯水,朝她的嘴裡灌去!
「咳咳……咳!」海棠喝下一大口水,好不容易才拚命把藥丸從嗓子眼裡給硬生生地吞下去,邊不住地猛烈咳嗽起來。唉……皇甫恪心裡一陣歎息,她的年紀也不小了,別的事情不會也就算了,怎麼連個藥都吞不好?這些年,她能在亂世裡平安地活下來,還真得感謝老天爺。
「不要緊吧?」他伸出大手,好心地拍著她纖薄的背,想讓她好受些。
「呦,這病得好像還不輕!」窗外有人說話。接著,老闆娘搖著桃花扇,和曲賬房一前一後走進來。
「你們怎麼來了?」皇甫恪的口氣不悅,顯然並不是特別歡迎二人。
「來看看咱們海夫子嘛!」老闆娘笑嘻嘻地一屁股坐在床邊上,隨便得跟自己家似的,就差沒脫鞋了。
「老、老闆娘。」海棠緊張地招呼一聲。
「什麼老、老闆娘?」老闆娘不樂意了,「我有那麼老嗎?其實配你也不算大嘛!」
「配、配什麼?」海棠更緊張了,拘謹得坐也不是,躺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