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在看到那封信後,在她痛哭一場後,終於下定決心離開,為了避人耳目,她幾乎沒收什麼行李就匆匆忙忙地出了鎮子,幸運的是一出鎮就搭上了一輛過路的牛車,將她送到馬家鎮上。
在馬家鎮的吉祥客棧裡住了宿,心想總住在這也不是辦法,不如去更遠的地方。可是身上的銀兩不足以遠行,於是黃昏時,她將首飾用布包裹住,找到馬家鎮的當鋪,正要進去,身後傳來一聲陰陽怪氣的話語:「哎喲,這不是海夫子嗎?怎麼到這來了?在磨蹭什麼呢?」海棠轉身一看,原來是鎮裡的黑狗。
這黑狗在鎮上臭名昭著,當初能進鎮子全因為他舅舅何柞許,何柞許年紀大了,需要人照顧,黑狗千里迢迢來烏龍鎮尋親,老闆娘和曲帳房他們看何柞許的面子才留下他。
這一留就留了個禍害,成天在鎮上不是欺負老實人,就是找了幾個臭味相投的結當營私。不過幸好這傢伙為止是欺善,也怕惡,尤其怕客棧的老闆娘和殺豬的蕭屠夫,因此還尚未惹出什麼大禍來。
「沒、沒什麼。」海棠低下頭就走。
她從來沒跟黑狗打過交道,皇甫恪也曾嚀囑過,叫她別理鎮上那幾個品性不良的人。這黑狗突然出現在馬家鎮,而且還叫她,到是把她嚇了一跳。
「別急著走呀,站在人家當鋪門口好半天了,是不是有什麼東西想拿出去當呀?」黑狗奸滑地獰笑,猛地上前擋住她的去路,不懷好意地瞄著她手中緊捏著的小小布包。
他黑狗何等的眼力,看到這瘦瘦小小的海夫子出現在當鋪前面,肯定是想去典當東西。他剛從賭場輸得精光出來,正缺銀子再去翻本,碰到這傻呼呼的呆頭鵝一隻,真是天大的好機會!
「不、不是……」此處人生地不熟,讓海棠更加不安了。
「手裡拿的什麼,讓哥哥看下。」黑狗說著,一手搭上海棠的肩頭,一手就去扯她手裡的布包。
「放手……」海棠驚慌地掙扎著,可她怎是黑狗的對手,一來二去,布包鬆了,露出光閃閃的金釵,瞬間讓黑狗的眼一亮。
這可是難得一見好貨色!黑狗越發不肯放過這頭肥羊了。
眼見布包就被搶走了,突然被黑狗攬緊的肩頭一鬆,耳邊傳來熟悉的聲音,再扭頭一看,居然是皇甫恪!
他是來找她的嗎?剎那間海棠又驚又喜。
「你想幹什麼?」怒不可遏的皇甫恪,憤怒地瞪著形容猥瑣的黑狗。
自海棠出走後,他就找遍了烏龍鎮,肯定她已經不在鎮上,於是馬上趕到馬家鎮來,已經在鎮上找了好幾圈,突然遠遠地看到這無恥之徒正拉著海棠不放,氣得行過來揪住他的領口,不假思索地就是一拳,打得黑狗吃痛,才鬆開海棠。
「皇甫先生?」黑狗看清來人是皇甫恪,鬆口氣,沒將這不會武功的私塾先生放在眼裡,陰測測地道:「你無緣無故打人,不怕我告到曲帳房那裡去?不過呢,就憑你,恐怕不是我的對手。」這混蛋還敢惡人先告狀。
「沒事吧?」皇甫恪將海棠拉到自己懷裡,確定她沒受傷後,才抬眼盯住黑狗:「你別急,他們馬上就來,你大可去告狀。」
什麼?烏龍鎮的那幫人也來了?黑狗的氣焰一下子就矮了下來,支吾了兩聲,灰溜溜地走掉了。
「你昨晚上住在哪?」見黑狗走了,皇甫恪沉聲問。
「吉祥……客棧……」見他滿臉風雨欲來的模樣,海棠瑟縮地回答。
皇甫恪二話不說,拉著海棠就朝吉祥客棧走去。
進了房間,氣喘噓噓的海棠就被皇甫恪按到椅上,臉對臉、目對目、鼻對鼻。
他伸手摘下臉上的人皮面具,眼簾立即映出那和一夜未見就讓他朝思暮想的花容月貌。
「你做什麼呀?」海棠委屈地瞪著他。
他都變心了,還來找她幹嘛?而且還這樣凶,明明做錯事的人是他。
不對不對,他從來沒說過愛她,也就無所謂變不變心,就算是她自作多情好了,現在她不想再跟他繼續下去,他不趁機甩了她去同別的姑娘好,還想怎樣?
他又氣又急,臉色都變了,伸手從懷裡抽出好幾張紙,遞給她: 「拿著。」
「幹嘛?」
「你給我好好看看,這些信哪些是我寫的,哪些是別人寫的!」他怒道:「你一點也不相信我嗎?甚至都沒有問過我就直接給我判了刑,這樣對我公平嗎?」
她無言以對,默默地打開那迭紙,果然發現是不同的兩種筆跡,其中一些落款為「皇甫恪」,另一些則是曲帳房的名字,而那封她以為他寫給別人的情書,筆跡好像真的是曲帳房的而不是他的!
她並非沒看過皇甫恪的字,平日裡他寫字作畫時她也曾在一旁替他掌燈磨墨,可是,這個傢伙多鬼啊!楷、行、草、隸、篆樣樣拿手,深藏不露,以至於她很輕易就誤會那、封信出自他之手。
「你看明白了沒有?」他問。
海棠咬著下唇,怯生生地抬起頭望著他的眼睛,一聲不吭。
她知道他問的是那張夾在書裡的情書,看來真是她誤會他了,因為她從未在他臉上看到過如此凝重認真的表情。但她又委屈地想,連人家曲帳房都會給心愛的姑娘寫情書,他卻連一個「愛」字都沒說出口過,若是日後他真的遇上令他心動的女子,想必也會跟曲帳房一樣,寫出滿紙的愛慕。
「說話。」他目光下移,看著咬住紅唇的雪白貝齒,又再次盯住她的大眼。
她還是不說話,點了下頭。
「我有沒有給別的女人寫情書?」他繼續問,也不強迫她一定要開口。
她搖頭。
「你是不是冤枉我?」
她又點點頭。
「你不告而別,讓我為你的安全擔驚受怕,這樣對我是不是很不公平?」
她將唇瓣越咬越緊,一又美眸裡閃爍著淚光。雖然知道他講的是事實,卻硬拗著,不點頭也不搖頭。他也同樣沉默不語地注視著她,明明離她很近,去始終沒觸到她一絲一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