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們還未反應過來,就聞得門口「啪啪啪」的三下巴掌聲,只見皇甫恪從外面走進來。
「對得好,真是工仗妙對。」他眼中閃爍著讚揚之意。
「先生好!」孩子們異口同聲地向他問好。
「先、先生。」海棠也跟在後面唯唯諾諾地打了個招呼。
一見到皇甫恪,她就不自然地拘謹起來,收斂起滿臉的笑容,僵硬著身體,微低著頭,就連眼底也完全沒有了方才開心快樂的神采。
「大家好,今日音律課上得一定很開心,方纔我在牆外都聽到大家的笑聲。」皇甫恪嘴裡說著話,視線全完全落在低頭不語的海棠身上。
「嗯,我們好喜歡海夫子,也好喜歡聽海夫子彈琴哦!」
「您常說『樂行而倫清,耳聰目明』,所以才讓海夫子教我們音律課是嗎?」年齡稍大一點孩子趕緊大聲讚揚著,生怕這位聽說是鎮上失業率最高的海夫子又下了課。
「是啊,是以聞其宮聲,使人溫良而寬大;聞其商聲,使人方廉而好義;聞其角聲,使人惻隱而仁愛;聞其征聲,使人樂養而好使;聞其羽聲,使人恭儉而好禮,多聽些樂聲,對我們的思想情操很有益處,」皇甫恪笑著點頭,話語一拐:「所以海夫子願意來教音律課,她很偉大,是不是?」
「是!」海棠驚訝地抬起頭,凝視著面前一張張真誠的笑臉,以及那雙清朗的含笑黑眸,這一次她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奪眶而出。
第3章(1)
流火的七月,天氣漸漸熱起來,鎮口的曲賬房家中,三個大男人正在一盞小小的豆油燈下喝酒。
「喂,這菜是富公公炒的吧?」皇甫恪吃了一筷子臘肉炒蒜苗,連嚼邊皺著眉頭問曲賬房。
「是啊,你怎麼曉得?」曲賬房替他斟酒。
「就這肉的硬度、這菜的口味、這火侯的掌握,咱們全鎮上下,非富公公不可呀!」此言一出,就連一向沉默的謝掌櫃也不禁悶笑起來。
「我說你也老大不小,該娶個媳婦了,好歹能幫著料理一下家務事,別花錢買罪受才是。」皇甫恪邊咀嚼邊說。
「沒人看得上咱呀!」曲賬房替謝掌櫃倒著酒,話裡有話地答道:「我可不像你,不僅會做飯,還會做飯給別人吃。」
「什麼別人?人家是我私塾的新夫子,照理要管一日三餐飯。」皇甫恪仍在跟嘴裡的那塊臘肉做鬥爭,努力地嚼著。
「哎,對了,聽說你家房子都給你家新夫子給燒了,那個海華,是不是真像外頭傳的那樣,不是一般的衰?」曲賬房好奇地打聽。
「什麼衰?換個好聽點的詞行吧?」皇甫恪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喲,心疼啦?」曲賬房壞壞地笑著,向謝掌櫃使了個眼色,「老謝,別盡白吃白喝白聽了,你也說兩句嘛。」
一貫保持緘默的謝掌櫃淡淡笑了,問道:「那位,好像也受不過少苦吧?」
「嗯,連老闆娘都說他是走哪毀哪,沒見過這麼笨拙的傢伙。其實他不過是對生活瑣事缺少一些經驗和天份,但他的另外一些才藝又是旁人萬萬不能及的,這大概就是天才的特徵吧。」皇甫恪誇讚著,對海夫子的看法絕對與眾不同。
「天才?真有你說的這麼玄?」曲賬房壓根不信。
「若你今生有幸,聽他歌一曲、舞一曲、琴一曲,也不枉此生了。」皇甫恪呵呵笑著。
「越說越嚇人了,」曲賬房挑起眉頭,「我看是情人眼裡出西施吧,不過他那模樣,也跟西施沾不上一點邊呀!」
「所以說……」皇甫恪好不容易才把口裡的那塊硬得要死的臘肉嚥下去,慢悠悠地賣了個關子。
「啥?」
「你是三生都沒幸了。」
「嘁!」曲賬房懶得理會。
三人又交杯換盞喝了一陣,皇甫恪問:「最近鎮裡沒什麼異常吧?」
「還好,就是黑狗來鎮委會請救借錢。」一向管理鎮中事務的曲賬房道:「這傢伙,一看就不是只好鳥,我懷疑他是曾經在江湖上臭名昭著、被收監後又越獄出來的九命貓。」
「如果老蕭回鎮上來情況就會好多了,至少他那惡名能壓得住混進鎮裡的一些小人。」
烏龍鎮民風樸實,卻也是龍蛇混雜之地。雖說大部分的鎮民都是勤勞淳樸之人,但也不免有一些魚目混進來,尤其如今外頭兵荒馬亂,這偏遠的邊錘小鎮更是得到不少有心之人的青睞。因此管理起來不僅要大膽謹慎,還必須時時留意鎮裡的動態,防患於未然。
「那借是不借?」曲賬房詢問皇甫恪的意思。
「不借給他,不合他的意,只怕他心懷不滿惹出事端;但明知他是有借無還,還白白送給他,又事出無名,不如這樣,借給他時讓他立張字據,寫清要在鎮上年終時的分成扣除。」
「好主意!」曲賬房歎道:「借給他而不指望他還,就杜絕不了他僥倖的貪婪,這一招就讓他不敢再有下次了,還是咱們皇甫先生聰明啊,佩服佩服!」
「得了,你也別誇我,平日裡少損我兩句就謝天謝地了。」皇甫恪對他聳聳肩,轉頭問一邊笑而不語的謝掌櫃:「老謝,鎮外沒什麼事吧?」
「最近有幾個人,跟馬家鎮的賭坊和錢莊走得很近。」
謝掌櫃一向注意鎮外的情形,尤其是與自家距離較近的馬家鎮,所有的人要到烏龍鎮,必須經過馬家鎮,那裡不僅有來自各國王朝的人馬,甚至還混雜著來自異國外族的人,形勢更加複雜難測。
「哦,還是那幾個傢伙?」鎮上的幾隻害群之馬,看來是得找機會清除一下了。
「嗯。」謝掌櫃言簡意賅。
皇甫恪點點頭,舉起酒杯道:「來,這杯喝了,我就得回去了。」
「真是歸心似箭。」曲賬房賊賊地取笑道:「就不留你,我跟老謝繼續喝,反正俺們倆又沒老婆管。」
「喝吧你!少說兩句沒人當你是啞吧,明明人不錯,就這張嘴招人討厭,難怪咱們鎮的那朵鎮花瞧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