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已經決定,等他從「萬年港」回來之後,就會讓一切塵埃落定。
這時,議事廳外傳來一陣騷動聲,古總管見主子的臉色一沉,趕緊出去制止外頭那些不知好歹的崽子,但是才出去不到一會兒功夫,就折了回來,臉上的神情似是有些複雜。
「怎麼回事?」鳳熾沉聲問,他一向不喜歡手底下做事的人大驚小怪。
「紫綬小姐帶著婢女嫵娘回來,還帶了不少傢俬,說是要回來住了。」若是在更早些時候,古總管興許會替主子高興,畢竟洛家的小姐是鳳家名正言順的「待年」,早些回來,也好早些與主子成親。
但眼下不同以往,如今任是誰都看得出來,柳鳴兒才會是日後鳳家迎進家門的主母,她這位「待年」此時回來,豈不是徒增麻煩而已嗎?
「紫綬?」鳳熾的眸光在瞬間冷斂,就在這時,洛紫綬已經帶了人進來,跟在她後面的洛家廝僕們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攔住她。
「炎爺,我回來了。」洛紫綬朝他福了福身,臉上笑意盈盈。
鳳熾以眼神示意古總管把一旁的奴僕們都帶出去,直至屋內只剩下他們二人,以及站在一旁低頭靜默的嫵娘。
「為什麼回來?這與我們的約定不符。」他冷冷地說。
一直以來,對於她這位「待年」,他稱不上喜歡或不喜歡,或者該說,她從一開始就太過安分守己,也不知道是自己掂量不會被他所喜愛,又或者是害怕他冷血的性格,多年來不曾主動親近過他,可是,卻又偏偏讓他看出來,她一切的所做所為,都是為了洛家、為了自己在盤算。
只能說,他欣賞她的聰明與安分,但是,他卻無法喜愛她,自從柳鳴兒出現之後,他與這位「待年」之間的感情,就已經注定了不可能再更進一步。
而洛紫綬也很有自知之明,在她為了母病,要離開「鳳鳴院」之前,她做了一件生平最大膽的事——找他談從此離開鳳家的條件。
她說即便他履行了婚約,與她成親,她洛紫綬只怕會是這天底下最受冷落的妻子,而她不願意就此葬送一生,所以她願意離開鳳家,可是,她希望可以得到他這位「南海霸主」的支持,讓她可以回去洛家爭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從今以後洛家的生意,可以得到鳳家的奧援。
雖然,她的舉動看起來,像是主動拋棄了他,但鳳熾非但不怒,反倒對她多了幾分欣賞,同時也如釋重負,所以他很乾脆地答應了她,在她離開的這段時間,暗地裡給她不少幫忙,眼看著她就要得到的東西唾手可得,沒想到她竟然在這時候說要回來鳳家?!
「約定?什麼約定?當年,老夫人是讓我來嫁給你當鳳家的兒媳,我們之間有婚約,這才是真正的約定吧!」洛紫綬吟吟淺笑。
一瞬間,鳳熾的眸光冰冷到了極點,「對你,我或許有幾分虧欠,但是,如果你想在這個時候毀約,我也不會跟你客氣。」
「真可怕。」她一副被嚇壞的模樣,卻一看就知道就裝出來的,「世人說得對,鳳氏當家除了柳鳴兒之外,對任何人都是鐵石心腸,我不懂,她到底是有什麼本事,能把你們男人們耍得團團轉呢?」
「紫綬,當心言多必失。」鳳熾冷冷地說,卻不似忠告,倒像是警醒。
「多謝炎爺的忠告,真希望鳴兒妹妹哪天也能有幸見識你臉上這表情,我希望她最好可以看見,畢竟那才是真正的你啊!」
「下去。」他沉冷喝道,不想再多見她一眼。
這時,古總管在外頭聽見主子怒嗓,連忙帶人進來把洛紫綬請出去,她只是笑笑沒有反抗,回頭想牽起嫵娘的手,卻被嫵娘給急急地閃開,但她立刻再一把捉住,緊得不讓嫵娘做任何抵抗,才徐徐露出微笑,跟隨著古總管的帶領,頭也不回地走出門去。
關鎖塔,登高而望遠。
柳鳴兒在鳳熾的牽扶之下,上了塔的最頂端,放眼望去,是廣大的「刺桐城」,以及一望無際的碧海,而在那海面上,有無數的船舶正在穿梭出入,一張張大帆,是碧海之中最鮮明的點綴。
「鳳熾!鳳熾!鳳熾!」柳鳴兒轉身笑著抱住鳳熾,這時,白銀和黃金也正好從塔內走出來,它們透過石欄的窗洞看見遠方的大海,也是一愣。
「你這是做什麼?」鳳熾捧住她的小臉,俯首笑吻了下她的唇。
「我喜歡這地方,以後你天天陪我來這裡。」
「你以為我有那閒功夫嗎?」他挑起眉梢,被她的話弄得哭笑不得。
聽他擺明就是拒絕,柳鳴兒皺了皺鼻尖,「算了,你不陪我沒關係,有黃金白銀陪我,而且,除了它們,我一定還會找到伴的。」
說完,她哼哼了兩聲,轉身走開,但還不到兩步遠,就被他大掌一把給拉了回去,「你要找誰?」
「不關鳳熾的事。」她朝他吐了吐嫩舌,握著石扶欄,即盡可能地探出頭去,彷彿這麼做可以把壯闊的景色看得更加清楚仔細。
鳳熾從身後抱住她纖細的腰肢,就怕她真的一不留神就翻跌出來,俯首在她的耳畔低語道:「今天帶來你出來散心,是有件事情要跟你說,後天一早,我會帶著船隊出一趟遠門,等我回來以後……」
「我也要去!」她急忙忙地轉身,「我也要跟你去!鳳熾,你讓我跟你去,讓我跟你去啦!」
她緊捉住他的袍襟,話才說沒幾句,已經紅了眼眶。
「鳴兒。」他沒轍地低喚了聲,在他的心裡一直很納悶,鳴兒不是不能離開他半步,但她很討厭送他帶船隊出遠門,「不行,這趟去『萬年港』不純粹是為了做生意,那裡離海賊的巢穴很近,要是出了事,我怕你會有危險。」
還記得第一次,他告訴她說會離開幾天,要回「鳳島」視察新船修造的進度,她聽著時沒有太大反應,卻在那天送他的船離開時,臉色慘白得嚇人,船隻才剛離岸,她已經轉過身,背著人群快步地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