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妮死了快三個月,她死前,季韋在她床前跟她舉行結婚典禮。杏妮甚至連一句 『我願意』都說不出口,她只是一直的掉著眼淚,微微一笑的就斷了氣。」敏雄歎口氣 ,看著一頭霧水的柔柔。「妳一定覺得很奇怪,我告訴妳這些是幹什麼?因為──杏妮 是阿凱同母異父的姊姊。」
「那……」柔柔根本沒法去想像阿凱的心情,他的傷痛是否如她一懂事,就知道自 己在世上已是孑然一身時的悲痛茫然呢?
「妳剛才也聽到了,以前,阿凱的房間都是杏妮幫他整理的。他們的媽媽跟杏妮的 爸爸離婚後,嫁給了阿凱的爸爸,生下阿凱後沒多久,又跟阿凱他爸離婚;現在聽說好 像是嫁到日本去了。阿凱的爸爸受不了這個打擊,所以精神失常的被送到療養院,有一 次想偷跑出來的時候,在療養院門口被車撞死了。」
「杏妮的父親可憐阿凱,所以把他接回家去住。阿凱一直把杏妮當成是他媽媽的化 身,杏妮一病倒後,阿凱整個人都慌了;等杏妮一過世,不但季韋崩潰,連阿凱也失去 平常冷靜的個性了。」敏雄說著,將車駛進NICK大房子前院的坡道,那兩隻身上有著黑 白斑點雜間的大麥町狗,在聽到車聲之後,狂吠的朝鐵門外的他們瞪視。
「原來如此,那你們明天還需要練習嗎?」在敏雄拉開車門時,柔柔輕聲的問道。
「你剛才不是說,你們明天還要討論副歌的事?」
敏雄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我是怕妳會覺得太無聊了,妳今天一個人悶在那裡, 還麻煩妳整理屋子……」
「沒關係的,反正我也沒什麼重要的事。你明天會來接我嗎?」柔柔微微一笑的踏 出車子。
大喜過望的敏雄臉上,立刻綻放出興奮的笑容。「那……那我明天同一時間來接妳 ,好嗎?」
「好啊!明天見!」柔柔和他一起,朝那略高幾階的大鐵門走過去。「希望你們的 專輯能趕快錄好,我已經迫不及待想聽了!」
兩隻大麥町狗一見到柔柔,馬上停止吠叫,而且拚命搖著尾巴望著她。柔柔還在皮 包中摸索找著鑰匙時,鐵門已經自動在她面前打開,她像做錯事被捉到的小孩般,望著 鐵青著臉的NICK。
「NICK,你還沒睡……」柔柔聲音越說越小費,終至聽不見。
NICK狠狠的瞪了敏雄幾眼。「你知道現在幾點了嗎?」他的聲音非常輕柔,語氣卻 不容忽視的充滿火藥味。
敏雄和柔柔對看了一眼,他窘困的清清喉嚨。「呃……對不起,我一聊起天就忘了 時間,以後我會注意的!」
「以後?」NICK簡直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衝動了,他真想活活的掐死他!他竟然把 柔柔帶出去,混到三更半夜才送她回來,甚至連一通電話也沒有!而他還妄想他會再讓 柔柔跟他出去?「還有以後?」
「呃,是啊!那柔柔,我明天下了班再來接妳。NICK,我明天晚上一定會早些把她 送回來的。再見!」敏雄說完朝柔柔揮揮手,很快的開車離去。
柔柔看著他的車子消失在遠處的街道之後,這才轉過身,詫異的看著NICK。此刻的 NICK跟他平常的形象簡直差太多了!平常的NICK,在溫文儒雅之外,還帶有一股冷漠的 氣質,衣飾典雅光鮮之外,連儀容都特別的注意,隨時表現出他企業家的精神。但現在 ──在他向來光潔的臉頰上,爬滿了黑色的胡碴;而向來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凌亂 的覆蓋在眉梢,好似被他用手,不知煩亂的抓過幾千萬次似的;領口敞開,而領帶則隨 隨便便的塞在口袋裡,露出一大截在袋口晃動著;高高捲起的袖子,也是隨意的折了折 而已,NICK到底怎麼了?
「NICK,我們該進去了吧?」柔柔被他怪異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她轉身領頭 朝裡頭走。
雖然背對著NICK,但她可以感覺到,NICK的眼光有如兩盞探照燈似的,直直地盯著 自己看。她不由自主的加快腳步,很快的推開門──門裡的三個人在看到她之後,這才 很快的打著呵欠,伸伸懶腰趿著拖鞋,往各人的房間走。
「阿進,老金,小李,你們都還沒睡啊?」柔柔眼見他們都要離開客廳,慌慌張張 的叫住他們,希望他們能稍微多停留一些時間,這樣或許NICK就不會發火了,要不然最 起碼也有人會救她。但是她的算盤打錯了──「呵!累了一天我困了,有事明天再說吧,晚安!」阿進連打幾個呵欠,看了NICK那陰晴不定的臉色,他很快的將門關上。
小李則是簡簡單單的說聲晚安後,頭也不回的鑽進他的房間裡。
「老金,你還不困吧?」柔柔滿懷希望的轉向老金。
老金揚揚手中厚厚的小說,跟著也站了起來。「唉!年紀大了,坐久全身都不舒服 。我是還不睏,這湯姆‧克蘭西寫的軍事小說太精采了,教人沒看完之前是睡不著的, 我看我還是回房間,躺在床上看,比較不會虐待我的骨頭。晚安啦!丫頭!」
柔柔沒轍的,看著老金也踱回他自己的房間,這下子好啦!NICK如果發火,就沒有 人會救她了!她心事重重的想往樓上走,既然如此,她還是先溜為妙!雖然她很喜歡跟 NICK在一起,但看他那副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德行,她最好還是先躲開再說。
「柔柔,妳留下來。」果不其然,不待她踏上第二階樓梯,NICK低沉而略顯得沙啞 的聲音,就在身後響起。
柔柔沒有轉過身去,只是緊張的望著牆上那幅水彩風景畫。「NICK,我困了。有事 明天再說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