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夏侯容容半晌沒作聲,這一刻,每個人的眼光都落在她身上,而她的視線則是停在喬允揚沉靜的臉龐上。
「把圖給我。」
她沒讓自己流露出任何內心的情緒,不讓自己在這一刻思考那男人所說的話,只知道自個兒要說話算話,既然他答了她,她就要默圖。
喬允揚走上前,將幾張圖交到她手裡,命人加亮了燭火,讓她可以將圖看得更加仔細,只見她將圖攤在桌案上,垂斂美眸,一張翻過一張,總共七張圖,用了不到一刻鐘的時間。
「全都記下了。」
她抬起美眸,直視著喬允揚,在場的人除了他之外,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不敢置信,有人甚至於暗暗倒抽了口冷息,彷彿見到了一樁可怕的事。
「很好。」他讚賞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對手下說道:「搬火盆來。」
「是。」兩名手下端來了火盆,擱在主子的面前。
盆子裡燃燒著通紅的菊炭,熱度雖高,卻無煙,直到喬允揚將手裡的圖丟進火裡,一瞬間,紅火吞噬了圖面,才眨眼間,七張圖盡被燒成灰燼。
「好不容易才得到這些圖,為什麼要把它們燒掉?」
端王看不明白,他不能不承認這位名義上是兄弟,但實則為堂兄弟的男人聰明才智都勝過自己,但眼前燒圖的舉動,卻令他覺得納悶,因為那些從大鷂谷軍營裡沆出的圖中,甚至於有朝廷現在最強大的兵器構造圖,若能如法炮製,必定能令朱蜃國的兵力更加強大才對!
喬允揚笑著搖頭,「眼下,朝廷必定急著想追回這些圖,留在咱們手裡,只是徒增後患罷了!」
說完,他轉頭看著夏侯容容,而她在見到他的眼神,就知道他敢把圖給燒掉,是因為信她已經將圖給默得一清二楚了!
「需要把我圖默抄下來嗎?」她輕聲地問,此刻,把圖默下來對她而言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對她而言最困難的,是逼自己去想通眼前所見到的一切,究竟代表了什麼含意。
生平第一次,她覺得自己的膽子小得像老鼠。
「不必,你只需要記在腦海裡就好,這些圖不過是我拿來試探一些事情的證據,我用不上。」
他只是想藉由得到這些圖,知道他所安排在朝野之中的奸細究竟滲得多深,能否在他需要的時候,給他最有力的援助,其中,當然包括了在必要時,給檠天帝與鳳雛皇后不能防範的破壞。
「既然——?!」她生氣地想說既然他用不上,為什麼要叫她默下來,可是話才想出口,她看見他沉定的眸色,那眼神令她有一種感覺,那就是他讓她默圖,是因為日後她極有可能派上用場!
「既然用不上我了,那我出去了!」說完,她才不管他答應與否,拉開門扉,頭也不回地大步跑開。
「難怪夏姬對我說,你對她的寄望大得不切實際。」端王見她像是夾著尾巴逃掉的膽小鬼,忍不住笑嗤了聲。
喬允揚對於他的說法不怒反笑,深沉的眸光從容容遠去的背影,轉到他大哥帶著笑的瞼上,唇畔的一抹淺淺笑痕,顯得像刀刻般銳利,「不要看不起她,日後,她能起的作用,說不定比你們都還大多了!」
第4章(1)
夏侯容容脫去長靴,抱著蜷起的雙腿,坐在「知風堂」的寢院床榻中央,楊上沒有棉被枕頭,整個屋子裡除了基本的傢俬之外,餘下的,都隨著她與喬允揚成親,搬進了「昊風院」裡,如今的這個寢院,早沒了人住的氣息。
不知怎地,她匆然想念起自己住在這院裡的時光,成天跟喬允揚唱反調,打定了主意絕對不嫁他,只要能令他覺得苦惱,她就快樂得像孩子一樣。
她將下頷擱在兩膝之間,垂斂的美眸有若一絲淡淡的悵然,她忘記自己究竟有多久沒想起自個兒的身世。
似乎是從太爺爺打定主意,非讓她嫁喬允揚不可開始吧!
因為成天忙著跟老人家吵鬧,想著軟硬兼施,威脅利誘要他打消念頭,花去了她太多的心力,所以才會忘記去想自個兒不詳的身世。
她是個父不詳的孩子,一出生就剋死了親娘,雖然有太爺爺的疼愛,大舅與舅母待她宛若親生,還有胤哥哥總是百般退讓,不與她爭寵,再加上聰明與美貌,這些條件已經遠勝過一般人太多、太多了!
但是,她可以從每個人疼愛她的眼光之中,看見憐憫,總以為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沒了爹娘,需要多一點疼愛!
就連崔容蓮,事事要與她爭,爭不過她了,便拿出一副凡事讓她順她,不過是因為她是個沒爹沒娘的孩子,更別說,在老奴僕的說法裡,她的親爹是個惡名昭彰的盜梟頭子,她娘是被玷污清白,才生下了她這孩子!
所以,她曾聽崔嬤嬤在私底下對人說,她驚人的美貌與過分的聰明,與她醜陋的身世對比起來,倒像是一種諷刺了,
所以,她從不以為自己生得有多美,所以,她凡人、凡事都看得特別仔細,才讓她太爺爺總笑說,要騙她,比登天還難!
相較之下,胤哥哥就很容易被人蒙蔽,她想,若非當初她威脅說要把嫂嫂嫁給別人,他不知道要到何時才願意去段家挽回自己心愛的女人呢?
只要能見到他們過得好,她不介意當壞人,就算她其實真的有想過,嫂嫂說不定再嫁別的男人,可以過得更幸福呢!
夏侯容容掐指數了數日子,算起來,她嫂嫂應該已經臨盆了吧!不知道生的是小侄子或小侄女?
一抹淺淺的微笑噙上她的唇畔,往後,要有人喊她「容姑姑」了呢!
「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姑爺在找你呢!」婉菊進來見到她,明顯鬆了口氣,似乎已經找了她好一段時間。
夏侯容容抬起美眸,看的卻是在婉菊之後進來的喬允揚,他揚揚手,示意婉菊退下,一個人走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