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這一路過來,可是聽說了什麼?」
聽到假銀錠的事情,她想到了自己才剛來「龍揚鎮」當小官時,所追查的事情,不過,怕是已經聽說有人在追查,有了警備之心,再加上不過想略試水溫,後來那幫人就徹底消聲匿跡了!
「不是聽說,是親眼目睹……」
完刺見一旁的人都已經酒酣耳熱,根本不會分心仔細聽他們說話,才將這一路過來的所見所聞,向夏侯容容開始娓娓道來。
那天,在聽完刺說了假銀錠的事情,夏侯容容便開始讓人佈局,想要引蛇出洞,不過,料想那幫人不敢直接找「懷風莊」旗下的鋪號下手,所以,她讓人以江南人來這裡做絲綢生意,在最熱鬧的大街口,開了一問綢緞鋪子。
江南人,外地初來乍到、新鋪子,這地方的規矩人面都還不懂,她故意多請幾個生手,讓人看起來就知道是笨手笨腳,果不其然,用假銀錠的入很快就挑上這家新綢鋪子下手,說手裡有太多銀子帶著嫌沉重,也懶得找銀莊換銀票,乾脆買一大批綢緞回西域,再做一筆買賣。
「夫人。」一名夥計暗中取了一錠銀子進入內室。
「剪開,看是硬是軟。」夏侯容容連看都不看,直接下令道。
「是。」郭掌櫃應聲,從一名夥計手裡拿過利剪,將銀錠剪成兩半,剪完之後,拿起其中一半,神色顯得凝重,「夫人,是硬的。」
身為「懷風莊」的鋪號掌櫃,當然不會是第一次剪銀子,自然也知道銀子剪下去的手感,從中可以判別出銀錠裡究竟是摻了鉛或是銅,若是加了鉛,那就會比普通的銀更軟,若是銅質,那手感就會比銀更硬。
老譚接過被剪開的半邊銀錠,仔細地端詳底面,半晌,轉頭望向夏侯容容,肯定地說道:「是『天蓋』。」
聞言,夏侯容容瞇細美眸,眼神陰沉,泛起一抹冷笑,「這些人真是越來越刁毒,上回至少還可以見到『鼎銀』,人說無六不成鼎,雖然那銀錠裡的雜鉛見火飛去,可是最少還有六程真銀在裡面,沒想到,這回拿上門來的,竟然是『天蓋』,這裡頭的真銀連一程都不到!要是收了這種銀兩,別說要賺錢,店家連本錢都拿不回來!」
真是不想還好,越想越生氣!
「夫人,那現在……?!」郭掌櫃頓了一頓。
「收下,跟對方說這筆買賣咱們接了,他要多少,咱們就給多少。」
「可是眼看著是賠本的買賣,咱們就白白認賠嗎?」
聞言,夏侯容容微挑起秀致的眉梢,一臉疑惑的表情彷彿在反問「你是今天才認識我這個人嗎?」的樣子,頗有好笑又無奈之意。
「郭大掌櫃,在你面前的可是咱們容夫人。」誰也佔不了她半點便宜!老譚微笑說道,但在夏侯容容面前,也只敢把話點到為止。
「是是,我糊塗了!是糊塗了!」郭掌櫃拍了下腦門,一臉恍然大悟,不由得呵呵笑了起來,轉身吩咐夥計照夫人的話去辦。
「溫陽。」她回眸望向身後,輕喚了聲,給了一個示意的眼神。
「是。」溫陽立刻會意,閃身從後門出去。
然後,在那名假扮胡商的人帶著手下扛走大筆絲綢出鋪門時,不動聲色地跟隨在他們身後而去。
這時候的夏侯容容,忙著與老譚和郭掌櫃商量對策,還不知道這一起假銀錠的事件,會牽扯出她的身世之謎,就在不久之後的將來……
入秋了!夜裡的風開始透著會凍人的刺寒,天上的月色,也顯得格外清亮。
夏侯容容迷濛地從睡夢中醒來,側躺著身,聽見外面敲著三更的梆子,抬眸望著月色透進門窗,讓一整面門扇像是發著光亮。
再過幾天,即便是月亮高掛,她也看不見了!因為,等到天候再冷涼些,府裡的奴僕就會在門窗掛上氈毯,白天時捲起,晚上就會放下擋寒。
她合上美眸,半晌,又再睜開。
這次,她看著的,是眼前的空蕩。
那原是喬允揚睡的位置,如今,空得像是在她的心裡挖了個洞。
她纖手輕伸而出,撫著那冰涼沒有溫度的床褥,再掩不住心裡的思念,化成惆悵染上瞳眸。
他知道了嗎?夏侯容容在心裡想道,他知道朝廷已經起了疑心,這段時日,不斷地派采子潛進「龍揚鎮」,就是為了追查出「懷風莊」莊主真實的身份,是否,就是如今的騰裡羅汗王。
雖然還是維持一貫的生活方式,但不知不覺地,她開始變得小心翼翼,一言一行都不敢掉以輕心,但是也刻意讓朝廷保持猜疑,讓他們覺得「龍揚鎮」是親近朱蜃國的一方,她讓各方勢力維持巧妙的緊繃,適時出一些亂子,教朝廷不敢掉以輕心,也無力弭平。
表面上,她在人前談笑風生,但是在心裡,只有她自個兒知道,一步步都是如履薄冰。
就怕,會毀了與他的約定,不能完成他的托付。
也怕,拖累了夏侯家,要與她一起陪葬。
更別說,他走之前,把「龍揚鎮」和「黃土堡」,以及一干眾人交到她手裡,只要絲毫有個差錯,他們都不能倖免於難。
「聽說,你在帶兵打仗時,在人前總是戴著面具,不以真面目示人,世人以為你奇醜無比。」她呢喃著,彷彿他就在眼前,淡淡地噙起一抹笑,「可是他們怎麼不想想,北齊蘭陵王打仗時以面具覆臉,是因為太過俊美呢?」
頓了頓,她露出一抹淘氣的笑,搖了搖頭,一頭披散的青絲如緞般泛出動入的光澤,將臉埋在他躺過的枕上,仍笑著,卻心痛在這枕上幾乎已經感受不到他粗獷陽剛的氣味。
「但你不是蘭陵王,我相信他一定長得比你好看,但我愛的男人是你,今生今世,只會是你。」
第6章(1)
在冬天到來,降下第一場瑞雪之前,一個令中原朝野為之震驚的消息從西北戰場傳來京城,一時之間,人心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