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騰龍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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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頁

 

  「夫君。」她半躺在他的身邊,輕聲喚道。

  「嗯?」他取過她喝了一半的酒杯,往一旁擱放,曾經以為再不可得的幸福,此刻就在他的面前,令他萬分珍惜,也小心翼翼對待。

  「你不必跟我說,以前你騙我的事情、對我說過的謊言,你就擱在自個兒的心裡,一字一句也不必告訴我,若你覺得瞞得很累,那也是你自作自受,怪不得我。」她徐徐地輕吁了口氣,抬起螓首,正好對上他俯落的眸光,「但是,從今以後,你不許再有任何事情瞞我、騙我,你做得到嗎?」

  這一瞬間,他凝視著她美眸之中的柔情,想起昨往,心裡既愧又痛,不敢問她究竟知道了多少真相,最後,只能笑著點頭,吻住她的額心,「好,我答應你,對你,決計再無一句謊言。」

  她要他答應不再瞞她、騙她,最終,卻是她瞞了他、騙了他!

  那日,她在「零海」湖畔不告而別,至今近兩年了!

  他才終於知道原來當初的箭毒並沒有全解,不過是「大佛寺」的藥師替她封住命門,保全了她幾年性命。

  他想,如若當初就知道這個事實,如今一切的結果將會大大不同。

  但她應該也料想到這一點,不願意再見他興兵尋仇,所以寧願一個人孤單地保守住這個秘密,對誰也不曾洩漏過半句。

  他不怨她隱瞞得如此之好,因為,是他那些年逼得她必須事事往心裡藏,逼得她必須心思深沉,才能好好盤算,要能趁機作亂,又不被朝廷給逮住把柄,否則,將連累她視為至重的家人與好兄弟。

  她這個人生平最大的缺點,是太過重情重義,但是,這卻也是她那些好兄弟們一個個將她當成哥兒們,甘願為她兩肋插刀的理由。

  這一點,她像她爹,那個被她娘形容成大笨牛的魯直男子。

  近秋,正是狩獵的好季節,幾頂氈帳就立在這原野之中,大夥兒較勁著今年誰會是最大的贏家。

  她走了,一切如昔,但大伙心裡的愁,卻不曾一日淡過。

  氈帳前,幾頂篷子高架著,篷子下,幾張桌椅,上頭擱著美酒佳餚,他與前兩日到來的蕭剛相鄰而坐,他的視線正好可以望見不遠之外,老譚與幾個騎師教他的女兒坐上剛得到的小灰毛馬。

  「我想,在她心裡,一定以為,那毒不是皇后的主意。」他轉頭望向已經被升擢為第一大將軍的蕭剛,淡淡地笑說。

  「爺怎麼知道?夫人告訴過你嗎?」這些年,蕭剛與韓陽一年總會來「龍揚鎮」一兩次,為的是見他們已經誓言過效忠一生的主子,也為新任的汗王傳達請示的政務,雖然已經不在汗位上,但是,這些年靠著他的佈局,朱靈國統一了西域諸國,已經足以與中原分庭抗禮。

  「不,但我就是知道。」

  喬允揚泛起一抹微苦的淺笑,捻起酒杯,一飲而盡,幾乎可以聽見他的容容生氣的大喊:不要又擅自做我肚子裡的蛔蟲!

  她討厭他猜她的心思,因為,他總是能夠猜對。

  可是,要是他故意猜錯,她又會生氣。

  蕭剛對主子的淡然,感到不解,「既然知道是皇后害死了她,難道,你就在這裡靜靜的,什麼都不為她做?」

  「她瞞我十年,就是為了不讓我為她興兵報仇,我欠她,所以我聽她的,她的十年苦心,我不能視而不見,讓它毀於一旦。」

  話落,他的眸光微斂,食指伸進酒杯,沾了點殘餘的酒汁,在桌面上畫出了幾筆線條,那曾經是他精心設計過的佈兵圖一角。

  不過如今,成了被風吹乾之後,就再不見痕躋的水畫,他並不留戀,只是悔恨為了這再也無用的江山,讓他失去了最心愛的女子,眸裡不禁泛出了哀傷,半晌,他才抬起頭,笑視等待自己繼續說下去的人。

  「不過,雖然她不樂見,但是,我們的兒子風靜心思像我,善於洞悉的心眼,卻像她,在她的留言裡,給下交代,要我轉告靜兒,不願他像我,只怕靜兒早就已經發現他娘親不對勁之處,在她離去之前,他們母子之間想必曾經有過一番對談,但沒讓我知道。」

  「爺的意思是——?!」

  「靜兒像我,想必他的心裡不會沒有盤算,不過,比較起來,這孩子比我更沉得住氣,心眼比我看得更透,所以容容說錯了,靜兒不似我,他一半像爹,一半像娘。」說完,他站起身,走到草場前看女兒練習騎馬。

  「但是,爺在中原的領土上,就不怕朝廷——?!」蕭剛不死心地追隨上前,最後的幾個字,聽得出來是打住了,但他知道主子絕對明白自己的意思。

  「你怕他們再下手嗎?他們能派死士殺容容,就該心裡有數,這些年來,我在他們身邊也安排了不少人,要是他們敢再對我身邊的人下手,我也能取他們性命。」說完,他頓了一頓,笑視著女兒騎在灰毛小馬上的模樣,再淡然道:「輕而易舉。」

  聞言,蕭剛有瞬間一震,知道這些人是他主子在朝廷設下的新局,不為奪江山,而為保住自己人的安危,較之從前,只怕是防得更嚴實。

  他不證實蕭剛心裡的猜測,但他確實再不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再也經不起多一點遺憾,她為他留下的一雙兒女,以及她所喜愛的這個大漠,只要他活著一天,誰都休想輕舉妄動。

  這時,喬東曉討著從馬背下來,一旁的護衛單腳跪地,以手托住她的腳,讓她可以順勢踩下來。

  腳才一落地,她就飛快地往親爹這方向跑過來,一雙小腳咚咚咚的,不一會兒就撲抱住她爹的長袍下擺,抬起那張又白又嫩的小臉兒看他。

  「爹!你不要淨只會跟蕭伯伯說話,快過來教東曉啊!馬兒不聽我的話,我要它往東,它就偏要往西,我制不住它呀!」

  「不是你讓它覺得自己應該往西才往西嗎?」他笑著反問女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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