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一位很親切的姊姊。」他將手裡還沁著溫熱的餅交到喬允揚手裡,「她給我一塊碎銀子,要我替她辦趟差,說這袋餅是風爺你落下忘了帶走的,姊姊要我把餅還給——?!」
男童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喬允揚的臉色沭然一變,扔掉手裡的餅,箭步上前,就近套開一匹黑馬的韁繩,翻身上馬,朝著客棧的方向奔去,揚動的馬蹄險險就要踩到前方走避不及的人,他扯動韁繩,熟巧地避開,速度卻是一刻也不敢慢,就怕遲了,要讓夏侯容容那妮子給跑了!
不,只怕她現在已經是跑掉了!
喬允揚在心裡低咒了聲,加快了馳騁的速度,他早該看出她這兩日的不對勁,又或者說,他該看出她已經意識到的不對勁!
該死!他早知道她與眾不同的聰明,但是,終究還是太小覷她了!
夏侯家的老太爺說得對極了!
她那雙眼睛不只是漂亮而已,還十分的雪亮清楚,任何事情要瞞過她,要瞞得很辛苦,要不,絕對會被她給瞧出來!這一點,從今往後,他記上心了!
深夜裡,皇宮大內一片靜寂,中宮的燈火卻是過了三更仍未見熄滅。
鳳雛皇后一個人站在敞開的宮殿大門內,望著門外的闐黑,一時想出了神,沒發覺檠天帝腳步悄靜地走到她身後。
「不睡嗎?」他笑問。
「還不覺得困,要是皇帝乏了,就先睡吧!」她回眸覷他,笑著搖頭。
「皇后在想什麼?」檠天帝走到結髮妻子的身後,大掌握住她纖細的膀子,淺笑道:「還在想咱們珂月?」
「不瞞你,我心裡確實還是擔心她,不過,既然當初決定將她交給九王,如今再多想也無用了!」
「不然呢?依朕猜想,該是今天你見過了尉遲先生,而他告訴了你些什麼事情的緣故吧!」
「是,今天尉遲先生進宮,我們聊起了一些往事,說起了一個人。」
「誰?」
「那人皇帝應該也知道。」鳳雛皇后轉過身,直視著她天子丈夫有著明顯胡人血統,深邃而分明的臉龐,「納雅王妃。」
「朱蜃國的納雅可敦?」檠天帝的眼眸在瞬間變得銳利。
「果然皇帝出身西域,叫法便與我們不同,對,在朱蜃國,他們喊王妃,不,該說是王后為可敦,納雅可敦,倘若當年她的原配夫婿,伯顏可汗沒在戰場上為她擋箭,傷重而亡,憑她的聰明與她夫婿的驍勇善戰,說不定如今的情勢會被改寫,入主中原的人,不見得會是皇帝你。」
對於她的說法,檠天帝僅只付之一笑,但就算他不承認,卻也不能完全否認,在西域,納雅可敦與伯顏可汗的愛情,一直是被歌頌的傳說。
「朕記得,她後來改嫁給繼位的小叔,不過,據說他們一直是有名無實的掛名夫妻,多年來,她與伯顏可汗所生的兒子一直住在分封的可敦城裡,向不過問都城的事,只是,納雅在十幾年前也已經撒手人寰,皇后怎麼會與尉遲先生說起她呢?」
「我們說起的是他們的兒子,昊王,朱蜃國的三皇子,在納雅死後,再沒人聽說過他的下落,如今,在朱蜃國的皇宮裡,只有伯罕汗王與原配所生的兩位兒子,寧王與端王,他們兩位資質一般,倘若伯罕挑他們其中任何一位,對我們都不會有任何威脅,但就怕繼位的人是昊王,尉遲先生這次進宮,向我說了一些關於這位昊王的說法,他說,納雅是傾畢生之心血在教導她的兒子,當年,在那昊王還是個少年時,已經小試過身手,見識過的人都說,那少年盡得父母的真傳,日後必定大有作為。」
「朕知道皇后心裡的憂慮,不過那昊王終究是伯顏的兒子,朕與伯罕交手過幾次,也派人探查過,他不是一個度量寬大的君主,倘若他有心要傳位給伯顏的兒子,朕想如今那三皇子也不會不知下落了!」
「但願皇帝的料想是對的,當初,伯顏汗王是在與中原的戰場上失去性命,我怕……納雅會要自己的兒子替心愛的夫君報仇,天曉得當初要不是那一箭令伯顏傷重,以當時中原欲振乏力的國勢……?!」
鳳雛皇后說到一半,再說不下去,只能搖頭苦笑,以歎息做終。
檠天帝將妻子摟進懷抱裡,輕柔地拍著她的背,「如今的皇后有朕,不怕,再大再難的險,朕都在你身邊。」
「嗯。」聽到天子夫君的允諾,鳳雛皇后笑著點頭,順從地依偎在他的胸懷裡,但是,在她的腦海裡,仍舊迴響著今早尉遲先生對她說過的話,最終,在她眉心的那點愁,終究還是難解難消。
她與納雅同樣身為女人,同樣深愛著一個男人,同樣身為皇后,同樣都是多了點盤算的心眼兒,所以她知道,事情不會如此簡單的結束!
第5章(2)
風沙漫天,來往於幾個驛城的馬車隊魚貫地穿過山谷而行,前進的速度稱不上快,但是車伕們個個都是老手,知道以這速度,傍晚時分就能夠抵達投宿的地方,其中有幾位客人會在下一個城鎮離車。
夏侯容容撩開車窗布簾,望著窗外連綿的藍天黃土,以及雖然稱不上毒辣,卻仍舊是亮得教人睜不開眼睛的日頭,忍不著輕噙起一抹淺笑。
喬允揚那男人現在心裡不知道是做何感想呢?
他要花多久時間才會發現,她不是單獨離開,而是上了旅人的車隊,跟著他們一起離開那座驛城呢?
她放開車簾,回頭看著與自己同車的人們,他們這一車大多不是帶著孩子的婦人,就是老人,算起來總共有八個人,位置還不算太擁擠,不過幾天顛簸下來,也夠她受的了!
幾個彼此陌生的人坐在同一輛馬車裡,大半的時間都是沉默的,只是偶有孩子哭鬧,然後有好心的大嬸隨口問上兩句,好奇的想要知道別人是什麼來歷,想去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