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最理所當然的答案,若非醉了,是不會做出這樣舉措的。
男人給她別了花,似乎心滿意足了,他坐下來,手持酒杯,優雅地啜了一口,便沒再多理會她,好似她只是這片旖旎光景裡的一塊佈景。
杜樂茵站在那兒一時茫然,但很快淡定下來,唯獨別上花兒的地方,仍舊有些羞怯發燙。
空氣裡,除了沁人心脾的玫瑰花香,還多了濃醇酒香。
杜樂茵盡避滴酒未沾,但覺自己已有了眩暈。
在這迷亂人心的一刻。
第1章(1)
早晨約莫七點多鐘,簡礎洋睜開眼。
他一向自律,多年的良好習慣使他生理時鐘運作得非常精確,初醒之時腦子最清,他趁睡意未捲土重來之際掀起被子下了床。
厚重窗簾外隱約透出一層薄薄陽光,台灣近年的冬天越來越冷,他走進浴室,簡單沖了個熱水澡,讓剛醒仍處於低溫的身體,很快地暖和起來。
洗好走出,簡礎洋意外發覺房裡的窗簾已經被人拉了開來,屋裡一片敞亮,而原先和他一塊兒躺在床上的人兒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從半掩的房門外頭飄蕩進來的咖啡香氣,醇厚濃烈。
真好。
他薄唇揚起,打開衣櫃挑選穿著,裡頭清一色的黑、白、灰,再多就是深藍,充分顯示主人不愛招搖、低調內斂的性格。
剛將衣褲穿好,有人便推開房門走了進來,簡礎洋看著她綻開一抹柔麗微笑,便覺被冬日灰濛濛的天氣搞得略顯沉重的心情,舒開了許多。
「過來。」他朝她招手,沉聲呼喚。
杜樂茵笑著,似很習慣地走了過去。
她一頭長及肩背的直亮烏髮,簡單地束成了鬆散馬尾,醒轉不久的眼角還泛著些淺淺的紅。
她眉目柔和,不具侵略性的五官予人一種鄰家女孩般的清新秀雅,一雙眸子黑白分明,楚楚動人,尤其當那纖長的眼睫微微垂落的時候,教人感覺內心裡的稜角堅硬都被輕輕地磨平了。
他抱她入懷,指著衣櫃裡擺放的領帶問她。「哪條好?」
她眨了眨眸,很認真地將他身上派頭瞧了一遍,隨即挑出一條酒紅色的,道:「這個吧?和你今天穿的深藍色條紋很搭。」
「好。」簡礎洋從善如流,接過領帶繞在衣領底下很利落地打起了結。
杜樂茵笑看著,沒插手。交往一年,她很清楚男人在生活上的每個細節、癖好,其中一項,就是他不愛假手他人系領帶。
盡避因此少了些情人間的親暱情趣,但每個人習慣不一,杜樂茵對此倒也從未有過怨言。
「怎麼起來了,今天不是晚班?」穿好衣物,簡礎洋一邊進浴室梳弄頭髮,一邊問。和在「棠人」擔任總經理特助、朝九晚五的他不同,杜樂茵在同間百貨公司當樓管,施行的是排班制,即便輪早班,也能比他晚起很多。
「你最近不是很忙?我明後天上全班,所以——」
她話沒說完,簡礎洋卻懂了。「今天下班,我去接你。」算一算,她差不多晚上十點下班,估計那時候他應該也忙到一個段落,可以抽身了。
杜樂茵白皙的臉瞬間一紅。唉,他果然聽出了她言談裡微小的寂寞。
這陣子簡礎洋似乎在進行一個投資項目,每天早出晚歸,兩人盡避同住一個屋簷下,生活卻鮮少交集,尤其當她排到近十二小時的全班時,更是誇張得好些天都講不到幾句話。
所以早晨這難得的相處時光,她想好好珍惜。
「沒關係,不用了。你能在我下班前回家,我會更開心。」
杜樂茵總是這樣,對於他們的交往、相處,從來不曾有太多要求,簡礎洋盡避對此感到輕鬆,但偶爾還是會不捨。
「晚上十點,老地方。」簡礎洋向來很少給人反對空間,他口氣總是淡淡的,卻不容置疑,要換了哪個強勢的女人肯定能為這事和他吵了又吵,對向來溫順淡雅的杜樂茵來說,卻剛好很受用。
只見她點了點頭,輕聲應了個「好」。
簡礎洋勾了勾唇,再度將她攬進懷裡,那乖順誘人的姿態騷動著每個男人征服逗弄的欲 望,他順應著吮住了她的嘴。「你嘴巴裡……熱熱的。」
杜樂茵臉更紅了,男人一下子就吻得好深,她不好意思。「剛喝了咖啡嘛……」
「嗯,很香。」簡礎洋笑笑,低下頭,兩人唇瓣再度貼合,膠著纏繞。
一大早,天還亮著就在床邊忘形親吻,感覺好像很不妙。但簡礎洋自控能力向來極強,他很快將自己從她甜暖馥郁的懷抱裡抽離,略顯粗糙的指腹摩了摩她被吮得紅腫發潤的唇,道:「等睡飽了再去上班,嗯?」
他一聲「嗯」,低沉惑人,甜美地落在耳畔,再度燙紅了她。杜樂茵小白兔似地眨著波光蕩漾的眼。她今天作了個夢,夢見兩人在夜裡的玫瑰花圃初遇的事,那麼旖旎美好,她差點就醒不來。
一年過去,這男人對她的吸引力似乎無窮無盡、不減反增,尤其一對古墨般的沉定眸目,凝視人的時候好像滿心滿眼都是她,教人不泥足深陷都不行。
她想,自己真的很愛他。
可惜那晚發生的事,簡礎洋至今都不記得。
畢竟,當時他喝醉了,且醉得不輕。
「怎麼了,這麼看我?」簡礎洋對她深幽起來的注視有些不解,柔聲喚道:「樂樂?」
杜樂茵哭笑不得。「說過多少次了,是樂,音樂的樂。」
「我知道。」簡礎洋不以為意,親了親她。「樂樂挺好的不是嗎?每天快快樂樂的。」
是啊,從遇見他開始,她就是快樂的,不論眼裡心底,滿滿地都是這個人……杜樂茵拿他沒法子,他就愛這麼喚她,說是特別,獨一無二,她索性當作是情人間獨一無二的暱稱了。
有時候她會覺得自己這樣是不是有點危險?太過喜歡一個人,喜歡到快沒了自我。就像張愛玲說的:見了他,她變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裡,但她心裡還是歡喜的,從塵埃中開出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