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崔姑娘只怕也得回家瞧瞧了,這回的事也牽連到了崔家,皇上有旨,車家、姬家和崔家一併查抄。」
誰都知道當今皇上最忌結黨營私,但凡平日過從甚密的臣子,一旦有人出了事,便像串粽子似的,多多少少也會面臨被查抄的命運。
更何況以他當差的經驗,這事或多或少透著陰謀的味道,也不知道這些人是得罪了誰,才落得這樣的下場。
皇差的語氣閒涼輕佻得很,落井下石的意味濃厚,崔妙禾一氣之下就想要衝上前去教訓他。
她微揚的手讓姬君吟和車元玉一驚,知道眼下這個皇差得罪不得,兩人連忙不著痕跡地往前一步,一左一右地拉住了崔妙禾,不讓她再衝動惹事。
「我車家一向奉公守法,可既然差爺到此,必定也是奉旨行事,您有什麼交代便直接說吧。」車元玉面容帶笑,語氣鎮定地朝著皇差朗聲說道。
這一笑雖然說不上是傾國傾城,但她嫻靜綽約的模樣倒是讓皇差有了好臉色,於是他斂下些許的驕橫解釋道:「車姑娘既然明理,在下也不好太過刁難,皇上有旨要我來車府裡頭搜一搜,看看有沒有什麼罪證,還請姑娘約束底下的奴僕們,讓他們退至一旁,別擋了奉旨行事的差爺們,也不得出府一步,一切等皇上定奪。」
「好。」車元玉心裡雖然七上八下,但是神情舉措還是進退有禮,沉穩而自持,她轉過頭,雙眸沉靜地瞧著姬君吟和崔妙禾,溫言地說:「你們倆也快快回府去瞧瞧吧。」
「可是……」
「你們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
其實她們心裡都知道,這句話空泛得讓人無法安心,卻也是此時車元玉唯一能說的話。
她明白爹在朝為官向來小心謹慎,這回竟會惹來這麼大的風波,其中定有什麼不為人知之處,雖然她急切的想要找爹問個清楚,可為了車家這一大家子的人,她知道自己不能衝動。
她只能等,等待時機到來,好讓自己瞭解一切。
第1章(1)
貪贓枉法好大的一個罪名,莫名其妙地就被人兜頭蓋了下來。
為了西南治水一案,車尚書被人舉發賣官,說他收受旁人的好處,將肥缺給了城中的大富之子,再任由他們中飽私囊,將堤防築得七零八落,大水一來禁不住,堤防在衝擊下很快便破了個大洞,致使沿岸的百姓被無情的洪災淹沒,死傷無數。
以這樣的罪名,只落了個抄家摘帽的刑罰,聽起來已值得慶幸了,畢竟這可是條大罪,換了任何人只怕都是誅九族的下場,沒想到如今車尚書竟然還能保住一條性命,九族之中亦無一人受累,這還能說不幸運嗎?
所以,人人都說車家這回是劫後餘生,雖然車尚書沒了官職,家產亦被充公,但至少還有命留著。
然而此刻車元玉看著那在天牢裡染上一身沉痾的爹親,心中卻很難產生任何劫後餘生的喜悅,更不覺得有什麼好慶幸的,因為她壓根就不相信正直的爹親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家被抄了,再無富裕的生活,不要緊,反正她心性淡泊,對於功名利祿從來不放在心上,唯一在意的只有疼她如命的爹,若是她爹安好,她自然不會有怨。
可如今發生這一場無妄之災,不但車家的祖屋沒了,就連爹的身體也一日壞過一日,教她如何不怨怪?
樹倒猢猻散,牆倒眾人推,昔日那些絡繹不絕的親朋好友如今全像消失了似的,她家出了事,別說上門來探望,就連她都親自登門去借銀子了,還得承受門房的白眼和斥罵。
為了爹,有著一身傲氣的她三番兩次的忍辱登門求助,卻依然換得如今這般坐困愁城的窘境,一顆心除了冷寂,也慢慢地添上些許怒氣。
「咳咳咳……」
一陣似是要喘不過氣的重咳聲透過門簾入了她的耳,她三步並做兩步的衝進了室內。
「爹,你還好嗎?」扶起了虛弱無力的爹,車元玉一邊拍著他的背脊,一邊急急地追問道。
「我沒事……沒事……」都咳得喘不過氣了,但車耀東還是捨不得女兒擔心,努力地想要漾起一抹笑,安安她的心。
「來,喝口水。」她伸手拿起水,細心地喂到爹的唇畔,但只餵了一兩口,他便伸手推開了杯子。
「女兒,我這病是不會好了,你……」自個兒的身體他自己知道,這一陣子的變故拖垮了他的健康,也連累了他向來疼入心坎的女兒。
多不捨啊,這個女兒一直是他捧在手掌心的一顆明珠,如今卻被他累得如此,讓他這個做爹的於心何忍?
「爹別胡說,女兒不會讓你有事的。」掩去眸中的慌亂,車元玉無瑕的臉龐上露出牽強的笑容。
這話不僅是在安慰爹親,也是在安慰她自己。她的心其實很慌,尤其是看到爹一日不如一日的身體,更是手足無措。
「爹這身子只怕是拖不過去,你就別管爹了,明兒個就起程去洛陽找雲家,我想憑著那一紙婚約,雲家會照顅你的。」
聞言,車元玉的心驀地湧起酸楚,雲家一聽聞她爹遭到罷黜,早已連忙遣人送回訂親的信物,生怕受到一丁點波及,哪裡還肯顧及舊情。
「爹,你別想那麼多,只管安心養病,女兒會將車家昔日的風光找回來的。」
「傻丫頭,爹要的哪裡是那些風光,爹只盼你一生幸福啊!」瞧著女兒益發清瘦的臉龐,車耀東心中難免有恨,但該恨誰呢?當朝皇上他不敢恨,真的要恨,也只能恨自己一時不查,竟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中,才會連累女兒和一幹好友。
「爹,不說這個了,你先告訴我,為何咱們家會被查抄?」她不是一個衝動的人,所以在沒問清楚事情的緣由之前,她不會做任何決定,可若這一切是爹誤中他人的詭計,那麼這筆帳她一定要討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