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身為她的娘親,鳳徐氏卻不願意放棄,她與夫君都是一樣的心思,無論要花多大的力氣,都要好好養育這個他們好不容易求到的女兒。
「夫人,放心,小姐應該就快睡著了,大夫說在方子裡加了一些眠藥,剛才好不容易給餵了小半碗藥,小姐應該能夠好好睡上一覺才對。」一旁的丫鬟見主子憂心如焚,上前安慰勸說道。
「希望如此。」鳳徐氏低頭看著女兒哭紅的小臉,萬分心疼。
一連兩日,女兒都因為呼吸不順,夜晚睡不安寧,總是鬧了大半夜才小睡一會,往往還睡不沉,就又因為身子不舒服而哭醒。
驀地,小女娃的哭聲乍止,喉頭一咳,才剛吞下肚的藥汁全給吐了出來,小臉上一片狼籍,吐出來的藥汁噎住了喉嚨,讓她覺得更不舒服,下一刻又哭得更加嚎啕了。
「不行了!剛才餵進去的藥湯又全吐出來了!」丫鬟叫道,一旁的僕婦連忙遞水遞巾子,把吐出來的藥汁給擦乾淨。
這會兒,鳳徐氏終於再也忍耐不住,跟著女兒一起掉眼淚,「樂兒,娘的好樂兒,娘要你無病無痛,娘要你長命百歲啊!」
循著哭聲走進小院裡的男孩,正好聽見這幾句心疼又不捨的哀歎,他站在門外看著裡頭的一片紊亂,抿著唇一語不發。
身為富商岳家的繼承人,從小吃好穿好用好,在岳頌雅的身上造成了一股渾然天成的貴氣,雖然才九歲的年紀,還看不出來往後會是生得如何模樣,但總是被說取了爹娘最好的精 華,朗爾秀氣的五官日後絕對生得不會太差。
「雅少爺。」
鳳徐氏認出了他的身份,鳳岳兩家的交情一直就非比尋常的好,前兩日,岳家父子回京數日,還沒回自家的府邸,就先來鳳家拜訪,被她家老爺給留住了幾天,歇在客廂留賢院裡。
雖然想要好好招待貴客,但是小女兒重病,她可說是有心無力,鳳徐氏看著眼前的男孩,眼底滿是愧疚。
「可以讓我抱抱她嗎?」岳頌雅有禮地頷了頷首,才走進屋裡,一開口的要求卻是教眾人為之一愣。
鳳徐氏起初有些為難,她聽說過關於這少當家的一些傳聞,才九歲的年紀,許多事情卻已經是打點得恰到好處,不只是聰明,心思也相當細膩,可是,總歸是個孩子,把女兒交給他,實在教人有些不放心。
「可以嗎?」雖然還是男孩的音色,但語調已經十分沉穩,「請小嬸放心,小侄一定能好好抱住樂妹妹,絕不教她摔疼。」
「好。」鳳徐氏沒再推辭,傾身把女兒交給他。
小娃娃才剛一過手,男孩就吃了一驚,那熱騰騰的小身子讓他覺得自己就像抱了一個小火爐,燙得教人心驚膽跳。
因為從娘親熟悉的懷抱離開,小女娃頓了一頓,睜圓了一雙帶淚的圓眼睛,看著正抱住自己的人,但那不過是一瞬間的寧靜,幾乎是立刻地,她又哭啕了起來,但哭聲卻變得虛弱,似乎是因為身子真的很不舒服。
「樂小姐會死掉吧?」
站在角落的丫鬟們音量雖小,可是他卻聽得一清二楚,只不過沒動聲色,視線一直盯著懷裡的小娃娃。
「大夫說要是今兒個再不見好轉,可能就要惡化成肺炎了,小姐才三個月大吧!要是真的得了肺炎,一定是活不成的了!」
「不要胡說八道,出去!統統出去!」年紀較長的僕婦也聽見了,拉高了聲把兩個丫鬟趕出門去。
一時之間,房內是寂靜的,一股子哀淒的氣氛就像才剛死了人,就連鳳徐氏都難過得說不出話來,捂著手絹掉眼淚。
男孩沒受悲傷的氛圍影響,他輕抿著唇,斂眸看著懷裡的小嬰孩。
她好軟,像是一團軟綿綿的小生物,彷彿再多用一點力氣,就可以把她給弄死掉一樣。
她還在哭,可是哭聲越來越虛弱。
或許,就像剛才丫鬟們說的一樣,她的病會惡化成肺炎,這小小的身子一定捱不過折騰,一定不久之後,就會向閻王爺去報到了吧!
才三個月。
她才不過來到這世上三個月,那一雙圓滾滾的眼睛還來不及多看些人與物,就要閉上眼永眠去了。
這時,那雙圓滾滾的眼睛正看著他,才剛出生不久,就連眼睫毛都還是稀稀疏疏的呢!可是紅通通的,就像一隻白兔般無辜地盯著他。
驀地,他一轉身,將小女娃給擱回床榻上,從懷袖裡掏出一隻通體碧綠的小玉罐兒,從裡頭倒出一顆丹藥,硬塞進她的小嘴裡,手指將丹藥塞在她的舌上,不讓她吐出來。
「雅少爺,你在給她吃什麼?」鳳徐氏一時慌了手腳,顧不得他是家裡的貴客,連忙地伸手想要拉開他。
小男孩繃著臉不說話,將女娃抱回懷裡,無論如何都不將手從她的嘴裡給拿出來,這時,女娃嘗到了苦味,卻是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來人!快來人!」鳳徐氏一邊喊著,一邊夥同旁邊的一干女眷拉著男孩,想要將女兒給抱回來。
騷動引來了不少人,就連人在前廳的鳳祥瑞與岳百陽都趕了過來,一進門就看見了幾個人揪成了一塊兒,而最中心就是兩個孩子。
「住手!」身為鳳家的主子,鳳祥瑞一喊話,震住了大夥兒,屋裡的喧鬧幾乎是立刻歸回寂靜。
男孩轉眸望向門口,看見了鳳世叔,也同時看見了爹親,一雙坦蕩蕩的眼眸倏地閃過一絲心虛,就在這時,鳳徐氏趕忙上前,從他懷裡搶回女兒。
「夫人,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鳳祥瑞看著妻子,一臉不悅,「雅少爺是客人,你怎麼可以對客人無禮?!」
「我也不想的。」鳳徐氏緊緊地抱住女兒,神情委屈,「要不是他胡亂喂樂兒吃了丹藥,我也不會……」
聞言,岳百陽臉色倏地一沉,上前拾起因為一場混亂而掉在地上的小玉罐兒,他將玉罐握在手裡,好半晌,才終於克制住心裡的盛怒,壓沉了嗓音轉頭看著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