駱府守衛重重,牧晚晴若是出門,定會有人瞧見,此般無人得知她去了何處,必是藏了起來,或通過密道出府。
武林中人,家中多設密室暗道,以供密謀或逃生之用,為保其機密性,其所在之處除主人外鮮有人知,更不會隨便告訴別人,所以慕容則本來都做好了被拒絕的心理準備,沒想到駱天磊竟一口答應。
「除非牧姑娘極精機關之術,否則斷不可能找到暗道入口,不過現下倒也不妨一看,不但令少莊主安心,也能證明駱府的清白。」
慕容則沉聲道:「慕容從未懷疑駱府。」
「那是、那是。少莊主這邊請。」駱天磊慇勤地將慕容則迎入書房。
書房內的暗道極長卻別無分支,只一道台階盤旋而下,直往地底而去。暗道盡頭是一間石室,駱天磊將手中火把遞給慕容則,開啟機關,石門軋軋打開。
「此間石室只有這一個入口,如果牧姑娘從書房躲進暗道,那一定無處可去,少莊主不妨入內察看。」
慕容則點點頭,高舉火把進入石室。「晚晴、晚晴……」他輕喊。
駱天磊也跟著呼喊,「牧姑娘、牧姑娘。」
石室內回音四起,都是兩人的聲音。
石室又大又深,火把只能照亮一小塊地方,慕容則往裡走了許久,看到盡頭厚厚的石壁才終於肯承認,她不在這兒,當他轉身欲出,忽然聽到細小的聲音,好像是從石室底下傳出,可伏地細聽時卻又捉摸不到,他飛快起身,出聲間,向駱天磊。
「這石室下面……」話未問完,耳邊傳來金石相交之聲,石門正在緩緩闔上。
「駱天磊!」慕容則一聲厲喝,手中火把擲出,恰好卡住石門,接著他提起飛縱,往門口撲去。
駱天磊哈哈大笑,一腳踢走火把,石門霍然關上,同時爆裂聲起,極為尖利刺耳。
「慕容則,機關已毀,這石門重逾千斤,你就不用費力出來了,而石室深入地底,冬暖夏涼,就好好享受吧。」駱天磊得意的笑聲從門外傳來,聽上去極遙遠、極不真實,「真是天助我也,本來還擔心石門來不及關上,沒想到你竟會聽到地下什麼聲音,還伏低去聽,哈哈,我看哪,那是地獄勾魂之音。」
笑聲漸遠。
慕容則運氣推了推石門,紋絲不動,心知駱天磊所言不假,這門若無機關斷然無法打開,而石室內無水無糧,自己怕是撐不過幾天。
果然是絕境啊,慕容則苦笑,想起令自己身陷石室的那個聲音。
他自幼練功,耳聰目明,知道那絕不可能是什麼地獄勾魂之音,分明就是人聲,但駱天磊既有膽將自己困囚於此,自會保證萬無一失,絕不會留下後路,他說這石室建在地下極深之處,別無出口,定是真話,那麼那聲音究竟從何而來?
燃起火折子,慕容則找到先前聽到聲響的地方,趴於地上凝神傾聽,那聲音細弱至極,聽不清在說些什麼,他伏地聽了半晌,好像聽到了什麼,突然一躍而起。
「輕宛!」
斷斷續續的模糊話語中,他聽了清楚兩個字——小則。
「輕宛!聽到沒有,輕宛!」他大聲呼喊。
彷彿聽到了他的呼喊,石室嗡嗡的回聲過去之後,下面的聲音也大了一點。
是她,聲音那樣的嬌嬌軟軟,一定是她!這石室有古怪,說不定連駱天磊都不知道!
慕容則高舉火折子一寸寸查看石室四壁,火折子燃盡了,就用手摸,一點一點摸著石壁,更不斷蹲上蹲下,不放過任何一個地方。
平滑,都是平滑的牆面。不知過了多久,當他摸到第四個轉角時,心頭悄然湧上失望——又回到了他一開始查看的那面牆。
慕容則停下來,四週一片漆黑,悄無聲息,他就那樣靜靜地站著。
「叮噹——叮噹——」
彷彿察覺了他的沮喪,清脆的鈴鐺聲隔著厚石遙遙傳來,綿綿不絕。
慕容則精神一振。牆面沒有的話,說不定在地上,他開始慢慢往下摸索,突然他感到有些異樣,再摸,卻摸不到了。這可能是一個錯覺,摸了這麼久,手指早已經麻木了。
慕容則停下來,深吸口氣,冷靜了一下才又繼續。
手指一點一點往下移,再回頭重新撫摸,而在那個小小的區域,他反覆搜尋許久,終於能確定,有一個小突起。
那個突起在離地半人高的地方,只有指甲片那麼大,微微凸出一點點,他曾用火折查看過此處,卻沒有發現異狀。
慕容則遇事從來冷靜自持,可現在,他的心再也按捺不住地狂跳起來——他用力按下突起。
「叮噹——叮噹——」鈴鐺聲不斷地響著。
這鈴鐺被他扔過好幾次——小時候,每每她搖鈴吵他,他被煩得不行時。可他從來不知道會有這麼一天,要靠著這鈴鐺聲才能有堅持下去的力量。
他靜靜地聽著,一下、一下,她搖了這麼久,都不停一會,肯定要嚷手酸了。
片刻的靜默彷彿像永遠那般長,長到他以為這世界就此沉寂下去,再不會有光亮與聲響,只除了那叮噹叮噹聲。
驀然間,巨石相撞的轟轟聲在耳邊作響,霎時吞沒了輕微的鈴音,一絲光亮從石室的一角射出,等到機關完全開傲的時候,石室地上豁然洞開,柔和的光漫溢洞口。
鈴聲叮叮,一個細軟的聲音響起,「小則……」
石室下方是一個天然石窟,四角懸著碩 大的夜明珠,把石窟照得透亮,中央有一面湖,靜然無聲,不知深淺。
牧晚晴就躺在湖邊,臉色慘白,氣息微弱。當她見到慕容則從石窟上方的洞口跳下,卻是一臉興奮,嘴一張一闔地有很多話要說,只不過力氣不繼,說得斷斷續續。「我們都到這個……地方,真是……太……神奇……」
「閉嘴!」慕容則輕聲斥道,把她抱離河道。她渾身冰涼,脈象凌亂,竟是受了極重的內傷。慕容則默不作聲地幫她運功療傷,暗想若知道是誰傷了她,他定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