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李鵬在要你爬上某個男人的床之前,至少會要你先做好基本功課。」
他淡淡譏諷道。
李容芸的臉色因他的話突地變得死白,手裡的筷子再也握不住,「啪」的一聲摔在桌上,反應激烈得出乎胡於宸意料。
他說這話時是有意諷刺沒錯,卻沒想到就連被「綁架」都還有興致和他討論廚藝的女人,竟會在聽聞舊事時臉色如此難看。
他心中升起莫名的歉疚。
李容芸失神了好一會兒,才重新拾起筷子,勉力壓下心底驚恐,回嘴道:「了不瞭解有差嗎?反正男人在床上時也不想和女人交心。」
其實那些事還是在她心底留下陰影的,況且還不只一次……
左手手腕的舊傷突然狠狠痛起來,她一直努力想遺忘的回憶,他竟毫不留情的掀開,她沒有防備,不堪一擊。
李容芸不想表現得軟弱,這兩年她都撐過來了,沒道理這時被擊垮。然而她持筷的手卻仍不受控制的顫抖,洩露了急欲掩飾的恐懼。
聞言胡於宸不覺皺眉,卻又因看穿她的故作堅強,終究不忍再出言反擊。
明明錯的人是她,可是因為愛芙娘愛了太久,見著這張臉傷心難過,他還是會不捨。
第3章(1)
那碗炸醬麵突然食之無味。李容芸心不在焉的吃完,再也無法假裝沒事的與他共處一室,匆匆逃回原先她睡醒時所在的房間。
儘管現在是白天,但拜那阻光效果極佳的窗簾所賜,房內仍一片漆黑。
她踉蹌的避開床,將自己縮在衣櫃旁那不起眼的小角落地板,雙手緊抱膝頭,想將那如夢魘般的回憶逐出腦海。
其實,胡於宸並不是唯一一個。
在他之後,父親又故技重施將她弄上第二個男人的床。好在第二次她有了防備,被下的藥照不多,雖然花了不小的代價,但最後總算脫了身。
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她遇上了穆維哲。
還好穆維哲對她沒有興趣,她說服他和自己合作,兩人假裝交往,由她提供情資,他負責斗倒一心覬覦他公司的李鵬。也因為穆維哲的關係,她再也不用擔心同樣的事會發生第四次、第五次。
可即便是這樣,被下藥的經驗也足足讓她作了兩年惡夢,就算沒作惡夢,晚上也總是睡不好,甚至不敢睡在床上。
她盡量在人前表現正常,外界對她的評語也都是氣質、高雅、大方、亮麗之類的正面形容,殊不知她的內心早已佈滿陰暗和塵埃。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討厭自己,她沒有錯,錯的是將她當成籌碼的李鵬,是那些覬覦她的男人!
她不斷自我安慰,卻無法克制不停發抖的身子。
當胡於宸發現躲在黑暗房間角落瑟縮顫抖的她時,不覺怔然。
他沒想到不過一句話,竟造成她如此大的反應。
這一世,他見過她躺在床上嬌媚動人的模樣、見過她演奏鋼琴時耀眼的光芒、見過她因一碗簡單的炸醬麵流露的開心神情,卻沒見過這樣的她。
原本只是淺淺的愧疚感,此刻像黑洞般迅速擴大蔓延,幾乎將他滅頂,壓根忘了自己先前還想著要如何折磨她。
「芙……」他猶豫了下,決定改喚她此生的名字,「李容芸,你還好吧?」
她沒回話,甚至像沒聽到他的聲音,仍蜷縮在那兒。
胡於宸走至她身邊,俯身將她拉起。
她沒看他,披垂的長髮遮住大半邊的臉,讓他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但那反而令胡於宸更為擔憂。
他將她帶到床邊坐下,想先觀察她的情況,不料前一刻還乖乖任他拉著的李容芸,幾乎在一碰到床時跳了起來,驚慌失措的想往門口逃。
「怎麼了?」胡於宸眼明手快的拉住人,心中更是驚詫。
先前被綁架也不見她害怕,為何這會兒卻如此激動?
難道她曾出過什麼事,在心底留下陰影?他瞇起眼,突然產生懷疑。
「放手!」她用力擺脫他。
「李容芸,你冷靜點。」他只是想瞧瞧她怎麼了,偏偏她一直死命抗拒。
且她掙扎的力道太大,他幾乎拉不住,又怕自己施力過猛並傷她,不得已只好乾脆將她按在床上,用身體制住她的人。
李容芸確實陷入某種混亂的狀態。當被這樣按在床上,過去的惡夢立刻侵吞她的理智,讓她再次陷入令人不愉快的回憶。
又是一樣的情況,她明明不想,卻又身不由己……
「不要!」她尖叫,死命掙扎,現實與惡夢般的回憶重疊,而她痛恨自己總是無能為力。
費了好一番工夫,她卻始終不肯配合,胡於宸也惱了,「李容芸,你給我清醒點—點——」話還沒說完,他便感到手上狠狠一痛,「該死!」
他因疼痛稍微鬆了手,而李容芸便趁這空檔使勁推開他,連滾帶爬的翻下床,毫不猶豫的逃出房間。
她居然咬他?胡予宸瞪著淌血的手背,無法置信。
堂堂李家小姐,被視為氣質演奏家的女人,竟然會咬人?
而且她咬得真夠狠,那傷口火辣辣的痛著。
但他無暇理會,只一心想著快點找回她,好確定她的狀況,她的情形看起來很不對勁。
好在她並沒有逃太遠,胡於宸一下樓,就見她站在客廳,呆呆望著窗外。
微微鬆了口氣,他走過去,發現她臉色雖然蒼白,但似乎比剛才清醒了點,至少不再流露那麼驚恐的神情。
他忍不住問道:「你剛才到底怎麼了?」
她的反應太不尋常了。
李容芸一震,回頭望向他,渙散的眼神慢慢聚焦,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對不起,我剛才失態了。」
現在再回想,他剛其實並沒有惡意,是她反應太過。
她也不曉得自己怎麼會這麼激動,還以為自己早把恐懼藏得很好,沒想到輕易就被他逼出來。
「你是該道歉沒錯。」他揚了揚被咬傷的手。
她咬得頗深,這麼短的時間內,血已經染紅他的手,還滴滴答答的往下落在大理石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