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大壞蛋?」他露出微妙的表情。「這個形容詞……害我突然好想看少年週刊。」
「不行!我們約定在考前半年誰都不能再碰漫畫的。」她瞪著提起「禁語」的人。
漫畫、漫畫啊!多麼美妙又令人痛苦的名詞。兩人都非常渴望知道最新漫畫續集的內容,心中最愛的冒險故事不知進展到什麼地方了?以那知名作者心狠手辣、故事常出其不意的程度,該不會又有哪個要角被犧牲了吧?想知道呀!真的非常、非常渴望知曉後續發展。
兩人面面相覷,已到了幾乎要嚥口水的地步。天!光聽到「漫畫」兩字就心癢難止——戒煙戒酒,大抵就是這麼一回事吧?不禁相視苦笑。
兩人在深深的夜裡並肩騎著車,為這共同忍受的奇妙痛苦而各自失笑了好一陣。俗話說:「你所愛的,也是帶給你痛苦的。」大概就這個意思吧?
「那不是芳華嗎?」
對街攬著陸嘉陽手臂的溫筱芹意外地問道。陸嘉陽跟她兩人也是一起溫書到方纔,他正要送她回家。
聽見她的話,陸嘉陽抬起頭來。隔了一條街,遙望著小花跟他曾見過一面的那個男生正並肩騎著車;那兩人明明並未熱烈交談,瞬間卻像心領神會了什麼,突然相視一笑,然後嘴邊笑意無止盡擴大,彷彿無法停止,兩人間的氣氛融洽美好得不得了,幾乎像是被風吹動的清脆鈴聲般美好。
「那是她的男友嗎?」依偎在他身旁的人兒也看見了這一幕,像被那溫馨氣氛感染,嘴角也浮出淺笑。
「……我不知道。」他望著那融洽的兩人身影許久許久、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
他們在交往嗎?杜芳華並沒有跟他說。
現在的小花,已經不會什麼事都跟他說了,因為她有了更要好的朋友。不,好像不只這樣,他們望著彼此的眼神……也許就是那回事吧?
他們在一起了。只是她沒有跟他提起。
陸嘉陽不清楚心底為何會有種深深的失落感,只知道在這埋頭苦讀的高三生涯,距離大考還有三個月的這一個晚上,他所看到的情景,心中那種奇異的感覺,想忘也忘不了。
而之後,也從來沒有隨時間逝去沖淡過。
大考過後。盛暑的中國,黃山。
雖是夏日,站在黃山婉蜒山道上,迎面吹來的風仍是冰涼透膚。一件長袖棉衫搭著薄風衣登山最好;棉衣能吸汗,風衣能擋寒。
杜芳華仰首讓涼風吹乾頰上薄汗,累了就靠在巖邊休息,欣賞著黃山奇石被薄霧環繞的美景。原來不只江南才有煙雨朦朧美景,大霧的黃山亦有潑墨畫般的意境,濃濃的中國氛圍。
一個個魚貫慢行的遊客經過她面前,來自大江南北,說著不同省籍的話,讓她有種奇妙的感覺。
抬頭上望,漫長階梯婉蜒,聽剛才路過的人說還有一個多小時的階梯得爬。特意不坐纜車而要腳踏實地登上黃山,也是自己一開始就訂下的目標。
中午在山上休息處吃了泡麵;然後,悄悄跟在一個台灣旅行團後面,聽著當地導遊解說各個奇石典故。
等到了黃山第二局峰——蓮花峰時,只見山頂被鐵鏈圍了起來,鏈上扣了大大小小成雙成對的鎖;據說,只要是情侶夫妻把兩個鎖扣住一起鎖在鐵鏈上,然後把鑰匙丟下懸崖,兩人便可以永遠在一起。
「同心鎖,象徵情人心心相連,永誌不渝的海誓山盟。」聽到這樣的解說時,她不禁一笑。雖知這些都是專騙傻瓜情侶的,但還是心甘情願地去服務台買了一對小小的鎖。
下午到達光明頂,跳望一波波形如浪潮的浩瀚雲海,視野遼闊無邊,心靈彷彿也真正豁津起來,有被山川大地洗滌的感覺。
「就該像這些小一樣,純粹而獨立。」跳望著鬼斧神工的天然奇景,她陶醉不已。
這世界如此之大,還有那麼多美妙的事物未曾體驗;見過天地的遼闊,她才發現自己眼界短淺,實在小家子氣得緊;好像心底烏雲突然被陽光照破,心中一片清朗。
是的,她專門來到這裡,就像是一種儀式般,來跟過去的自己告別。
大學聯考結束的隔天,她拿著早就訂好的機票,背起簡單行囊,踏上了屬於她一個人的獨立儀式。
是的,她立志要徹底獨立。
考上大學後,她就不能再回到生活了十七年的家;這趟旅行結束之後,她也不能再依賴那個……她一直太過依賴的青梅竹馬。
人總是要長大的。
「祝你生日快樂。」吹著黃山的風,今天是她十八歲生日,她笑著對自己說:「十八歲,都已經可以喝酒了呢。」
就這麼決定,等一下要帶幾瓶酒回飯店為自己慶生。
一個人過生日也別有一番滋味,對過去的一切雖有不捨,但這是成為大人必經的途徑。明白世上雖然不是每件事都可以盡如人意,但可以學著去接受,甚至享受它。
換個角度想,大學有新朋友跟一片新天地在等著她,嶄新的一切充滿新鮮,未嘗不像是一場旅行?人生的旅程,就該開開心心享受每個當下才是。
今晚,她決定迎接生平第一場的酩酊大醉。
真是身心舒暢呀!
果然,人說一趟美好的旅行,能讓心靈沉澱成長,是真的。
裝滿戰利品的背包比原先還重,但她的腳步卻遠比出發前輕盈許多,是好久沒有的輕鬆,幾乎都要讓她哼起歌來了。
在將近午夜時抵達家門口。她發現家裡的燈居然亮著,隔著門還隱約聽見電視的聲音——她迫不及待的掏出鑰匙。
而屋內聽見開門聲響的人也快步走向門日。一開門,兩人就打了照面。
「阿陽!」她開心到差點想撲上去抱住的地步,但非常克制地只是微笑。「你這麼乖在幫我看家啊?」
「你這段期間到底跑去哪裡了?」相對於她的輕鬆愜意,那個像怒目金剛的人一開口就像雷劈的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