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如此,她只得暫時收心,把皮繃緊,不再造次,一刻不敢掉以輕心。
轉眼半個月過去了,她「銷聲匿跡」宛如從人間蒸發,而原本以為正好可以落得耳根清靜的雷昶毅,卻反而覺得不對勁了。
一天沒見到她,心情愉悅,神清氣爽,爽得不能再爽。
三天沒見到她,心情平靜無波,不痛不癢。
五天沒見到她,心情矛盾,半爽半不爽。
七天沒見到她,心情急轉直下,鬼詭的竟感到非常不爽。
十天沒見到她,心情達到忍耐極限,好像三餐不對味、從沒吃飽過,幾乎要火山大爆發。
十五天沒見到她,心情無端低落,見鬼地擔心著她,該死地想馬上見到她!
他想確定她安好無恙,他不喜歡為她煩惱……
然而,他又怎允許自己放下身段主動去見她?
之前他動不動就趕她走,無情地說不想再見到她,若他現在反過來跑去找她,豈不等於自掌耳光、拆自己的台嗎?
不行,他要忍住,並且狠狠打消這個念頭,免得到時被她看笑話了。
可該死!他愈努力壓抑波動的心思,想見到她的欲 望就愈加強烈翻湧。
意志力失控的感覺,使向來心思沉穩的他陷入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掙扎。
他不只心神不寧,甚至還有些不知所措。
但,或許他天生是個幸運的人,他的心聲被老天爺接收到了——
這天晚上,他剛結束一個飯局從餐廳裡走了出來,因連日牽掛著袁采芯而備感心緒低蕩的他,竟迎面撞見她一手提著偌大公事包、懷裡攬著一大落資料袋,步履蹣跚地走在人行道上,教他瞬時激動得胸腔飽脹,差點爆開!
太好了!老天爺真好心,讓他以街頭巧遇的方式解決了他的舉棋不定與矛盾,面子和裡子全幫他顧足了。
「咳!」不想錯失良機,他跨大步擋住她,以一聲不甚禮貌的輕咳打招呼。
「喔,對不起。」以為自己擋了人家的路,袁采芯埋頭低聲道歉,一臉恍惚地與雷昶毅擦肩而過。
「袁采芯。」雷昶毅喚住她。
「咦?」聽聞有人叫喚,袁采芯猛地停步回頭,眨眨酸澀的眼睛,在看清喊住她的人正是她最近一直沒機會見面的雷昶毅時,疲憊的容顏也難掩一絲驚訝。
「你那是什麼反應?」像是她好不容易才認出他來。他是有這麼令人容易淡忘嗎?明明兩人都很熟了……
「雷、雷昶毅哦,好巧,竟然在這裡碰見你,我好開心喔!」倦容總算染了點光采,袁采芯很快樂地笑了。
「你很開心?」見到他,她很開心?那她為何超過半個月都沒去找他?
「開心呀!開心得都要掉淚了……」說著,笑容還未收起,她當真鼻腔一塞,淚水瞬時浮上眼眶。
「怎麼了?」見她沒來由地紅了眼眶,泫然欲泣的樣子好可憐,雷昶毅情不自禁地為她心急了起來。但該死、該死!他竟為她心急……
「沒事啊,這是喜極而泣,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袁采芯又哭又笑地望著他,瞧見他眉宇間嵌著一抹對她的關心,她頓時好想用力拋開手裡的累贅,投進他懷裡去,可是她又不敢貿然這麼做——
一來,她手裡的東西太重要;二來,他未必歡迎她投懷送抱。
「又不正經了。」雷昶毅輕斥,心底卻泛起一陣暖流。
見到她之後,他連日來懸浮不定的心總算安了大半。
難以言喻何以會如此,但他確實有鬆了口氣的感覺。也許,在不知不覺中,他已習慣被她擾亂,沒有她在身旁叨叨絮絮、黏來黏去,他反而悵然若失。
這是一種異常可怕的影響與制約,他卻好似再也阻止不了自己。
「我超正經的好不好!」袁采芯吸吸鼻子,雷聲大雨點小的淚水早已縮了回去,她佯怒地瞪他一眼,噘起的唇則為她蒼白的容顏增添幾分嬌態。
「好,你很正經。」他笑了,眼底難得地出現了寵溺情緒。
「我向來都很正經。」只是不知為什麼看在別人眼裡她都很不正經,尤其是他,從來不將她的正經當一回事,真是怪事。
「這麼晚了,你帶這麼多東西上哪兒去?」
「回家。」
「帶公事回家做?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敬業「?」何止敬業,簡直是鞠躬盡瘁了,這太不像他所認識的、把蹺班當樂趣的袁采芯。
「說來話長,我有不得已的苦衷。」袁采芯搖頭歎氣,眼皮重得快抬不起來。
「說來聽聽。」他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定睛審視她。
嗯,印堂發黑,面帶菜色,兩眼無神,膚質乾燥,彎腰駝背,雙肩下垂,一整個過勞現象,這小女人最近是在幹啥轟轟烈烈的大事業,把自己折磨得這麼不成人形?
「是嗎?你有空?你願意聽我說哦?」袁采芯受寵若驚。
「嗯……」雷昶毅沉吟半晌,又道:「不是很有空,所以你盡量長話短說。」
她再度垂頭喪氣地說:「喔,那還是不要說了,反正不重要。」
「說吧!我要聽,我很有空。」被她的客氣逼出真正心情,雷昶毅大聲命令。
「我……」嚥了嚥口水,她羞赧說道:「因為我前陣子老是蹺班去找你,不小心被我們經理逮到,從此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同事們更受命監視我。經理把一大堆差事交給我做,堆積如山的工作壓得我快喘不過氣來,別說白天有閒時餘力蹺班買點心去找你,連下班後回家我都只想躺平睡覺,根本沒有辦法去想那些有的沒的了……嗚,你說,我是不是好慘?」終於知道談戀愛不只需要大量的時間,還需要充沛的體力,沒有豐沛的精氣神,誰都談不起戀愛。
「聽起來是很慘。」果然很「轟轟烈烈」呀。
「都是你害的,對吧?要不是你勾了我的心,我也不至於淪落到今天的地步。」
「變成是我害的了,你自己怎不克制一點?」雷昶毅睨視她,無奈的笑容裡藏著對她一貫的縱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