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來,再委屈也變得微不足道了。
「不要再期待我了。」正當袁采芯享受著被他呵愛的美妙時刻,雷昶毅低嘎的說話聲自她頂上傳入耳際。
呃?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不要再期待我了……
她將那句話在心底覆誦三遍,每念一遍,笑容即縮小一些,直至全部隱去。
「你說什麼?」她抬起頭來,不解地迎視他低垂的眸子。
「你該停止了。」他一直知道這連續七天來,她無所不用其極地打聽他的消息,每晚孤單苦守在「毅居」等他回來,而他硬不出面是因那夜他沒能將分手的話說出口,形同錯失最佳告別良機。日子一天天過,心思糾結難解,使他更難啟齒。
歷經七天的掙扎,走到良知的最後關口,他自覺不能再逃避了,寧可由她破口大罵他狠心,他也必須出面把話說清楚,莫使她懷抱著虛幻的夢,傻傻地等待下去。
「停止?」她慌笑,拒絕理解。「停止什麼?我該停止什麼?」
「停止等待我,停止用你的真心愛我,或渴望我。」
「你……」聞言,似又被炸到,她倏地從他懷裡彈開,怔望著他;她思緒混亂,心絞如麻,好久好久,好久好久,都說不上話。
從天堂掉入地獄。
「放棄我吧,不要再浪費時間在我身上。」
「不……」被無情的話敲醒,她抗拒地搖頭。「你這樣不是很奇怪、很矛盾嗎?你緊緊抱著我,卻叫我停止愛你?」
「我不忍心見你難過。」是個爛理由,但他著實找不到更好的說法。
「不忍心?」她倒覺得他是世上最狠的了。
她的心在滴淚,唇邊反倒倔強地漾出一抹又一抹笑。
原來,冷笑不是他的專利,她也可以適時拿出來用。
她多好笑啊,滿心以為他要給她愛了,末了卻是無情的拔刀捅她……
「采芯,我很抱歉,傷害你絕不是我的原意,反之,我是為你好,不願見你將寶貴的情感浪費在我——」
「我沒辦法跟你道謝,請你直接告訴我,你討厭我,非常非常討厭我!這樣一來,即使我臉皮再厚,也不敢再巴望著你了。」自尊心已被他開門見山的方式射殺得一滴不剩,他說的什麼好話她半句都聽不進去。
不過,把事情想回來,他並沒有錯,一直以來都是她黏著他不放的,連情婦都是她自己自願當的。
他早就不斷地用盡任何方法讓她明白,他絲毫沒有當她男朋友的意願,不可能將她視為結婚對象,做正常且深入的交往,他終究不可能有屬於她的一天。
是她執迷不悟,是她深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是她自作多情令他煩不勝煩,才施以這種針針見血的殘忍手段與她作了斷,絕後患……
「我沒有討厭你。」
「那麼,你喜歡上別的女人了?跟方薇同類型的女人?」
「我……目前沒有。但我終究會以方薇為擇偶標準,這點是不會更改的。另有件事我也必須跟你坦白,我……會接受我父親為我安排的相親,往後若是能遇到個順眼的、跟方薇差不多的女孩,我就會結婚了。而我,希望你能把握屬於你的幸福。」他看不見自己的真心,不瞭解愛情,只知道當史威平對袁采芯那樣情深意重的男人出現時,不可諱言的,他會怕。
因為那個男人對袁采芯的愛太多,而自己卻茫無頭緒,他害怕絆著了她。
終其目的,他也是希望她幸福的。倘若他沒有自信做得到,那麼至少他要有成全的美德與胸襟。
聽了他這番說法,袁采芯心中一悸,唇色發白。
好個雷昶毅呀!竟如此待她……
方薇的美麗,方薇的古典溫婉,方薇的含蓄與恬靜,她種種的好,大家有目共睹,如果他非那類型的女人不要,她也沒什麼好掙扎的了。
「那我沒話說了,我永遠不可能成為像方薇那樣的女人。」世上只有一個方薇,也永遠只有一個袁采芯,她知道自己的價值何在。
「我有我的執著,而我父親有非常根深柢固的門當戶對觀念,我並不認為自己會有心情和力氣去爭取我父親的認同。采芯,在情感這一塊,我是個不用心的人,誰愛我,誰就是傻瓜,我不要你再當那個傻瓜。」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她垂眸,無法再與他相望,抿著的唇,一邊懸著不甘心,一邊懸著妥協;她認了,先前努力付諸流水,是她自找的,不該怨,也不該悔。今天的慘敗,是她咎由自取,怪他不得。
她默默轉過身。湖裡水鴨游來游去,呱呱叫個不停,把她的心叫得更亂了。
面對她難得的沉默,雷昶毅也未再開口。
氣氛降到冰點,完全凍結了彼此的心。
「雷昶毅,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過了很久,她再度面對著他,幽幽開口。
「我現在不想知道了。」相較之前的強烈好奇,現下他搖頭拒聽。
他不懂自己在擔心什麼,只覺得他已經沒必要知道她喜歡他的原因。
是他負她,他便不該深入她的感情世界。
「那時候,在pub裡一片混亂的場面中,突然和你目光交接的那一剎那,我就有預感我們之間一定會有某種牽連。果然,你下一秒就將我拉到身邊去,當我被迫撞進你懷裡時,我不但不覺得生氣或被侵犯,心裡反而升起一股莫名的浪漫感覺,我深深為這分浪漫著迷。」
「然後,我們被狗仔滿街追著跑,我堅持與你分道揚鑣,當我被狗仔包圍束手無策時,我卻是怎樣也想不到你會回過頭來帶我離開。你沒有因我的任性就棄我而去,你包容了我……那是你給我的第一分感動。」
第一分浪漫來得詭譎,第一分感動來得突然,但都已狂猛地引出她內心深處的情悸與律動,那種震撼至今仍熱騰騰地在她胸懷不曾退去。
袁采芯兀自緩緩道出心境,而一開始說不想聽的男人,則聽得入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