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剛說什麼?相府是他最後的落腳處、避風港?
可笑,他在中原一共有四座宅邸,更別提其它用來招待賓客的行館。
該死!他怎麼可能只有這裡可以落腳?
砰砰砰……他連三掌,擊碎大理石桌。
她居然蠢到以為他只會回到有她的地方嗎?
砰!再一掌,他毀了樂仙台的雕龍柱,也讓屋頂傾斜一角。
黑蛛不動如山的佇立原地,等相柳發洩完了,才緩緩的說:「小的多嘴,小的認為大爺應該要靜下心,答案其實就在你的心裡。」
相柳微斂眼瞼,遮住無法揣測的黝黑雙眸,彷彿一切不曾發生,緩步走出樂仙台。
若非親眼所見,倪學柔簡直不敢置信自己美麗、自信的妹妹,如今居然槁木死灰的躺在床上。
「你是假的,你不是學寶,對不對?」雙頰凹陷,唇色慘白,唯一的紅潤竟是高燒不退所造成的。倪學柔輕輕撫過妹妹的臉頰,這麼真實的軀體,她怎麼有辦法相信,好端端的一個人,學寶一直把古代行當成一趟充實知識的遊學之旅,現在竟然變成這樣?
她無法接受,抓住諦聽的手臂,「醫生呢?醫生說什麼?」
「醫生?」諦聽頓悟,隨即轉身,詢問身後負責照料的女僕,「大夫怎麼說?」
「小姐邪寒入身,大夫交代藥帖必須兩個時辰就服用一次。另外,大夫還說……」女僕囁嚅著,不知道該怎麼說。她聽說這位倪小姐曾經是水雲閣的當家,這水雲閣可是男人尋歡作樂的地方。
「說什麼?」倪學柔緊張的追問。
「大夫說小姐有孕……」
「什麼?」倪學柔瞠大眼,怒不可遏,「媽的,那個蒙古大夫有沒有問題?我妹今年才十六歲,怎麼可能有孕?你馬上給我換另一名大夫來診察。還有,告訴我那個蒙古大夫在哪裡,我要去拆掉他的招牌。」
說到後來,她甚至指著諦聽的鼻子開始暴走。諦聽摟住她,怒氣勃發的她好美,他很清楚現在不是欣賞的時候,卻無法克制自己不受她迷惑,唉。「你先冷靜下來,我會再找幾名大夫來做診察。十六歲在我們這裡算適婚年齡,一般女孩十五歲及弄,所以十四歲至十六歲出閣,很正常。」
他× 的,以古代人的眼光來看很正常,但她們不是啊!學寶才十六歲,如果在二十一世紀,她保證告死那個王八蛋,最好告到他蹲苦牢,蹲到頭長虱蟲、腳生膿瘡。
等三位大夫分別診療過後,對病況的說法不謀而合,有孕在身,而且已經月餘,倪學柔已經從最初的憤怒,到開始思索該怎麼解決這道難題。
再怎麼說她也是姊姊,應該要保護妹妹才對。
「你別再傷神,不管要怎麼做,還是應該讓你妹妹自己決定。」諦聽柔聲勸說。
「你剛剛沒有聽見嗎?」學寶是被相柳那個王八蛋關進地牢裡,我能把妹妹交給一個不信任她的混蛋嗎?」
更別提他們的生長背景不同,在隋朝……就算唐朝的民風開放,但是再怎麼開放,也不容許女人有太多自我,學寶是受二十一世紀的教育成長的獨立自主女人,在五光十色的演藝圈如魚得水,也沾染不少世故,聰明和優雅讓她博得天生名媛的封號,這些全都促使她更有自信。如果失去活躍的舞台,她還能保有自信嗎?學寶現在纏綿病榻,就像枯萎的玫瑰,倪學柔不敢再賭,也不願賭,不管孩子要怎麼處理,她都無法再相信這裡是安全的。
唯一最好的解決方法就是回到二十一世紀,雖然還沒到她們約定回去的時間,但是可以了。
諦聽心慌,看著倪學柔越來越堅定的表情,清楚的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不行!他不能讓她這麼做。
「諦聽,你有找到古鳳玉的下落嗎?」面對溫柔的諦聽,她硬壓下心底的熱潮,深深的看著他,期盼將他的身影印在心版上。
「沒有,還沒有任何信報回復。」他說謊。
這謊言他說得理直氣壯,心安無礙。
唐朝歷史從公元六一八年五月開始,當隋王朝西京政府楊恫禪位與李淵時,就已經拉開未來李唐王朝的序幕,就算之後的隋東都政府試圖力挽狂瀾,證明自己帝位的正當性,大勢已去,之後的內亂要平定只是時間問題。
倪學寶玩著湯匙,無心再喝這些苦得惱人的中藥,雖然骨折的右手腕還需要纏著布巾,但無損她的日常生活能力,有了小翠的前車之鑒,她不希望再跟人親近,所以婉拒傭僕的服侍。這樣很好,她有更多的時間花在看書這件事上。
以前,她靜不下來,外向的個性讓她無法朝學術上發展,但是處事待物的圓滑手段比姊姊好上數倍,所以她在演藝圈如魚得水。現在能靜下心,她卻發現更懷念以前的自己,無憂無慮,對所有的事情都抱持著無比的熱情,勇往直前,多美好!
「我聽袖雲說,你又不吃藥了?」
袖雲是負責幫她準備膳食的婢女。
倪學寶吐了吐舌頭,「我覺得身體好多了,可以扛大石、打老虎,可不可以別再喝這種烏漆抹黑的藥?好苦。」
「你還敢說呢!也不想想一個月前,我的三魂讓你嚇掉兩魂!你給我乖乖的喝,喝到大夫說不用為止。」倪學柔瞪著妹妹,「醜話說在前頭,這藥還熱著,容易入口,等涼了,你再不願意,也得給我吞下去。」
倪學柔在太師椅上坐下,擺明了就是要盯著倪學寶吃完藥才罷休。
倪學寶蹙起眉頭。下回等大夫來診療,她非得讓大夫停止開藥虐待她的胃不可。「我覺得我的胃已經變成黑色的,再喝下去,連心都變黑了。」她邊抱怨,邊喝藥。嗯!涼了真的更難入口。
「你有發現自己的身體狀況嗎?」倪學柔知道不能再拖下去,諦聽一直找不到鳳玉,但是學寶已經沒有時間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