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非煙再次被他溫和的語氣嚇了一跳,手一軟,手上的書本差點掉下去;她連忙把書本都放在桌上,慢吞吞地轉過身子,警戒地盯著成童;見他神色自若,眉角眼梢卻帶著一股暖意,襯著一雙黑眸,流光溢彩,只差勾魂奪魄。
杜非煙暗暗心驚,連忙斂神靜氣,成童的魅力太大,連她這個眼高於頂、又心有所屬的人,都無法倖免於難,實在更應該小心謹慎,免得被勾了魂而不自知。
在成童看來,杜非煙臉色數次變化,實在有趣極了,便問:「在想什麼?」
杜非煙深吸一口氣,說:「既然我已經答應留下一個月,你好歹給我看一眼布娃娃,讓我確定我不是在做白工。」這個要求合情合理,布娃娃對她來說有特定意義,在別人看來,或許那只是兩個做壞的娃娃,誰會把兩個做壞的手工藝品留十多年?
她之前一見成童,就恍然見了布娃娃,興奮激動之下,就忘了這事,現在她清醒了,仔細想想,忽然有些不確定成童是否真的還保存著那對娃娃。
「我怎麼會扔掉你的東西呢?」成童幽幽歎息。
杜非煙咬著唇不說話,只眨著一雙清透的眸子盯著他。
成童再次歎息,「你先在這裡好好看一下書,我回去拿了娃娃再過來。」
「你去哪裡?」杜非煙拉住他欲走的身影。
「當然是回我住的地方。」成童挑高一邊的眉。
他說完做出要走的動作,但杜非煙卻死死地拉住了他的袖子,不說話,只是把桌上的書抱在手上,用一雙會說話的眸子直盯著他,成童雖然不明所以,但也約略猜到了她的意圖。
「你不要住在這裡,要住我那兒?」語氣透著幾分不確定。
杜非煙既不點頭也不搖頭,逕自朝房門走去,用行動表明了自己的想法;她不想住在這個一句「想看草莓甜不甜」,就讓桀騖不馴的男孩子乖乖照試的孔可可的房間裡,她不知道為什麼,也不想深究,更不打算勉強自己住下。
而這些話,自恃甚高,心高氣傲的她當然說不出口。
成童歎息,再歎、長歎,卻掩不住唇角漾開的層層笑紋。
他可是為了她的安全考慮,才把她安排在這裡;對著一個活色生香、且是他覬覦許久的美麗女人,他對自己的自制力一點信心也沒有。
沒想到,杜非煙一意孤行,一定要送「羊」入虎口。
自然接下來若真發生什麼,就真的是順風、順水、順應天意了!
在小鎮的邊緣地帶,一幢兩層高的白色小樓,靜靜地佇立在微風中,前庭隨意地長了一些生命力極其頑強的花花草草;杜非煙低頭看著雜草叢生的鵝卵石小徑,不得不懷疑這些花草,其實是東風吹來的種子,自力更生才得以在此生根發芽。
成童輕咳一聲,「我工作比較忙,沒時間打理這些事情。」
杜非煙狐疑地望他一眼,「如果你真有那麼努力工作,怎麼可能還留在這裡?」
成童忽然停住腳步,一時沒收住腳步的杜非煙一頭撞了上去,他的背也不知是不是石頭做的,硬得要死,疼得她淚花都要冒出來了。
他卻像沒看見她的窘態,靜靜地說:「這是我母親的家鄉,我的根在這裡,不管我走得多遠、走到哪裡,我還是會回到這裡。」
杜非煙想問「那你父親呢」,但想到兩人不冷不熱的關係,這分明是交淺言深,十分逾矩了:她把書一股腦兒塞給成童,空出手胡亂地按摩了一下額頭。
「你想留就留下來好了,反正這地方山清水秀,配你是綽綽有餘了。」
成童輕笑了下,「但我想找個人陪著,一個人太寂寞了。」
杜非煙從指縫裡望見成童灼灼的眼神,心跳猛然加快。
他該不會在暗示什麼吧?可她早就打定主意要嫁給雲哥哥,才沒工夫搭理這株路邊小草。
「喂,你快點開門,我還要趕快看書呢!」杜非煙顧左右而言他,故意作出十分不耐的樣於,實際上卻心跳如擂鼓,臉頰都泛起一層薄薄的粉色。
「放心,我絕不會勝之不武,你什麼時候看完書,比賽就什麼時候開始,絕對不會佔你便宜的。」成童以為她在擔心備課問題,連忙出聲強調。
杜非煙一聽他這麼說,便恨恨地從他懷裡,把所有的書都搶了過來,這樣的男人,即使有不遜於雲哥哥的容貌氣度,品行、舉止卻差了十萬八千里。
就算雲哥哥真的不幸落入了成媛手裡,她也不會飢不擇食地看上他!
成童莫名其妙地望著突然暴走的杜非煙,一頭霧水。
杜非煙向來沒什麼客隨主便的自覺,一來就堂而皇之地霸佔了唯一的書房,這裡的書房與她家裡的當然無法相提並論,但佈置得很別緻;層層迭迭的書本,有條不紊地列在書架上;窗前放了一張深咖啡色的木桌,米色的窗簾拉了起來,午後溫暖的陽光,透過雪白的紗簾灑了一桌,襯得桌角一盆仙人掌越發得綠意盎然。
成童跟了進來,摸了摸鼻子也沒說什麼,扭頭又出去了;杜非煙望著還在微微搖晃的門板,覺得這個男人果然沒什麼教養,「隨手關門」這樣基本的禮節都不懂,心情忽然有點鬱悶;就著暖洋洋的陽光,她翻開書本,一目十行地看下去,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塞進去。
她懶懶地挑了本書、出了門,書房外有一道欄杆,從欄杆下望去,成童搬了台筆電出來,坐在長長的咖啡色沙發上,因為是背對的視角,她只能望見黑黑的頭髮,和包覆在米灰色襯衫下也無法掩飾的優美體魄。
她忽然很想看見那張冷冷淡淡,總是掛著一絲譏嘲的俊美臉蛋,偶爾不設防地彎起唇角,眉眼瞬間變得生動鮮活,不自覺間處處勾人。
原來確實有這般的男人,一顰一笑,魅惑渾成、勾魂奪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