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目斜視三十度,某個人高馬大的男人已下了車,戴著一副幾乎遮住半張臉的大墨鏡,故作自然地也走入了酒店;寧雨錦暗暗好笑,她和他同床共枕將近三十年,難道戴上一副墨鏡,她就會把他當作路人甲乙丙了?
即使二十四小時對她進行貼身跟蹤也沒有,想不通她為什麼要跟他分居,就哪邊涼快哪邊去!不要妄想她會突然回心轉意。
寧某人的心,堅若盤石。
流淚是一種發洩。
從奢華舒適的別墅流落到一個人生地不熟的小鎮,她大概也稱得上是名符其實的「落難公主」,雖然這邊精彩愉快的生活,暫時壓抑了她的心情,但身上的紅豆彷彿一個導火線,一下子點燃了長久在她心裡積鬱的不滿,劈哩啪啦地燃燒了起來。
她是錦衣玉食的大小姐,父親對她百依百順,何時讓她這麼難受過!
而那個成童,小小年紀的時候就對她愛理不理、強人所難;現在更是變本加厲,明明只喜歡孔可可,對她討厭得要死,還硬要用兩個布娃娃把她困在小鎮,又不好好待她,只曉得整天怎麼跟她作對、違逆她的心意就對了。
自雲哥哥與成媛相親那一天起,不如意的事就接踵而來,驕傲的她,拚命壓抑著那些負面的情緒,得不到宣洩,那些情緒在體內積累、膨脹,叫囂著要釋放。
幸好,在成童堅定溫柔的目光下,她終於放棄堅持,哭了出來。
淚水帶走了憂傷和煩惱;哭得累了,一身輕的她放任自己沉入了夢鄉。
成童無聲無息地進了房間,看到女人毫不設防的甜美睡顏,因為寧雨錦一番話而升起的怒火匆然就淡了,他仔細地替她拉好被角,又抽了一張面紙,輕輕地拭去小臉上殘餘的淚水。
正要轉身離開,一絲輕輕的夢囈飄入了他的耳裡:「媽咪,我只要雲哥哥……」
前一秒還溫柔無限的表情瞬間僵硬。
微微頓了頓,成童猛然加快腳步,離開了這個房間,再多待一秒,他怕自己會控制不住,狠狠地搖醒她、親吻她、擁抱她、佔有她,讓她的眼裡、心裡,通通只有他一個人。
所以,他沒有聽見她的後一句夢囈。
「我錯了嗎……媽咪……我好像喜歡上別人了……」那個人,一點也不好,不會好好哄她、也不會寵她,最擅長的事情,就是把她氣得七竅生煙;可是她的心卻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完美無缺的黑眸裡,偶爾現出一絲溫柔的漣漪,她就會臉紅心跳個半天。
成童,我討厭你,但我喜歡你!水嫩的唇角悄悄地彎了起來。
第7章(1)
三個小時後,衛端借用成童駐紮在當地的私人直升機到達小鎮。
當然,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騷動,他把飛機停在了小鎮的後方;深知成童的為人,衛端不期待他會感恩戴德地來親自迎接,下了飛機,就直接從後方進入了成童的小洋房;他來過幾次,算得上熱門熟路,不一會兒,就在二樓的書房找到了目標。
衛端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在成童的對面坐了下來,「大少爺,是誰病了?竟然可以讓你擔心得忘了工作?」眸光戲謔地瞥過置於一旁、無人理睬的筆電。
成童不理他,站起來疾步邁出書房;衛端討了個沒趣,只能摸摸鼻子跟上去。
成童讓衛端在門外等候,隻身先走入客房。
杜非煙已醒來,一邊用毯子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一邊猶不肯放過那些布條狀的衣物,簡直把它當成殺父仇人似的,不把它搗成粉碎誓不甘休。
聽到開門聲,反射性地,她兩隻手急忙交叉護住胸口。
成童只是淡淡地瞧著她下意識的警戒行為,和那強行壓抑、卻還是有幾絲流露出來的無助恐慌,「醒了就好。」
雖然她的淚讓他心痛,但是他還是不得不承認,流淚的她比較可愛;她一擦乾眼淚,就像脫下外衣,露出了滿身的刺,會刺傷那些想要接近她的人。
「還有,我再飢不擇食,也不會對一個病患下手,你不必這麼緊張。」
杜非煙低著頭一聲不吭。
他當她默認了。
這次,成童是真的誤會她了,她再不知好歹,心裡卻也明白,昨天他扯下她的毛毯完全是出於擔心,她介意的也並非身體被看,而是這樣醜的身體,一絲不落地落入了他的眼中。
而且,相處這樣久來,他從來安份守己,沒什麼逾距的行為;當然,她是打死也不會承認,她其實有那麼一點點期待,他不要那麼安份守己的……
在成童眼裡的警戒行為,只是她下意識的害羞表現而已;可惜某個因為自小就遺落了一顆心,導致閱女經驗寥寥可數的成童,自然眼拙得分辨不出。
他似乎沒有看見那些被某個破壞力超強的傢伙,破壞到慘不忍睹的床上用品,也沒有看到她的心緒變化,扭過頭對門外的人說:「衛端,她醒了,你替她看看吧!」
「誰?」她抬頭。
「一個很有權威的醫生。」
隨著回答,門已打開,走出一個滿臉鬍子、頭髮披散,活像流浪漢的粗獷男人;他咧著嘴,笑容燦爛,不同於某個面部表情匱乏,好像肌肉萎縮的男人。
眸光瞥見非煙,就自來熟地打起招呼:「你一定是孔可可吧?與小童青梅竹馬的戀人!久仰大名,我可不是說客套話,小童很重隱私,能進入他的地盤的,一定只有你了。」
還直接用一塊毛毯包著了事,難道是怕別人不知道,他們在屋裡幹了什麼好事?但這的確不失為一種好方法,情火上湧,隨時隨地,卻還要被礙眼的衣服破壞情趣,豈不是大煞風景!他也應該借鑒才對。
熱情地伸出手,想與能馴服某個高傲自大男的偉大國民英雄套近乎。
杜非煙卻不伸手,抬頭用力狠瞪成童:成童歎了口氣道:「衛端,正事要緊,你看看她,她的皮膚過敏好像很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