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2)
奚同先的喪事即使相對低調,在簡思看來也是相當奢華的,他畢竟是城中名人,連報紙也發了大版面的訃聞,從報紙刊登的照片看來,靈堂外停放的前來弔唁者的座駕排滿了整條街道,花圈甚至擺得滿院子都是,真可以用冠蓋雲集來形容。
相比之下,她父母的葬禮就好像原來那種破涼席一捲往墳地裡一扔的級別。
簡思把報紙湊近,細細看奚成昊的照片,有點兒小,放在豪華場景的一角,說明是嘉天接班人什麼的,拍攝的位置不好,只照到側臉,他也沒看鏡頭,冷著臉穿著黑色的西裝,賞心悅目,簡思都有點兒自豪了,她的老公真是個超級帥哥呢。
其實富豪過世雖然是大新聞,但媒體的關注也似乎太過熱衷,跟蹤報道了兩三天,簡思不得不懷疑是樂正奕這個無所不用其極的小人動的手腳,表面上是滿足了大眾對富豪葬禮的好奇,暗地裡卻導致很多\"相關鏈接\"紛紛出爐,嘉天的窘境被誇大其詞,甚至有消息說嘉天方面正向政府申請援助資金,以免資金鏈斷裂,導致北部開發計劃崩盤。這樣的消息一多,嘉天的股票狂跌,處境都不能用雪上加霜來形容。
奚成昊已經五天沒有回家,不是在操持葬禮就是在公司裡收拾殘局,偶爾往家裡打個電話,簡思也能明顯地感覺出他的焦躁和疲憊。他並沒有要求她出席父親的葬禮,她在奚同先彌留之際的沉默已經表明她不肯原諒的堅決,他雖然開口代她回答,對她的態度心知肚明,或許是他不想為難她,或許是在這個艱難混亂的時刻根本無暇再顧及家務事的煩擾,聽任她徹頭徹尾的置身事外。
因為她懷孕,所以外界對她的蹤影皆無也沒有太多的質疑,奚成昊顧不上回家,她倒覺出幾分悠哉來,畢竟對著他陰鬱的臉,她的心情也很難輕鬆。放下報紙,她舒適地搖了搖手上的扇子,肚子裡有孩子,不敢把空調開的太大,窗子也開著通風,她總是放把扇子在身邊,團扇輕搖就更添一份舒坦閒適。最好樂正奕能捨得不吃這塊任他宰割的肥肉,乾脆拖垮嘉天了事,她彎起嘴唇,那她就拉著奚成昊去美國,想想就很憧憬,離開這紛紛擾擾的地方,去他拋下她獨自前往的地方,她也體會一把拋棄過去的感覺。
可惜……樂正奕並不是個賭氣輕財的人,估計他折騰夠了,正好借奚同先去世的借口,趁機下台,敲嘉天一筆橫財,成就奸商經典。
床頭的電話響起,她慢悠悠起身去接,這個電話號碼很少有人知道,所以話筒裡傳出張柔的聲音她一點兒都不意外,只是好奇張柔怎麼還有心情給她打電話,嘉天風雨飄搖,她這個心腹級的人物不也該跟著茶飯無心焦頭爛額麼?
\"簡思,方便出來見我嗎?我有事和你說。\"張柔的口氣很淡,聽上去很隨意,簡思卻微微一凜,張柔很久沒有直呼她的名字,即使那個明顯令所有人氣憤的雪夜,她也沒有這麼叫她。
簡思掛斷電話,有些自嘲地輕笑了一聲,做了虧心事就是總愛心虛,覺得張柔這麼疏冷的口氣似乎在暗示著她知道了什麼內情。她挑了下眉頭,即使樂正奕再愛張柔,也不可能把他們的交易說出來,這點兒她倒是信的過樂正奕,倒不是相信他嘴緊,而是知道他卑鄙又自私。
張柔約她去的地方是個雅致的茶社,人為的在大廳裡挖出小小的淺溪,流水淙淙,配著古箏的樂聲,古意盎然。張柔選的地方,在極其隱蔽的植物叢中,茶社是用密實的矮樹當成隔柵,每桌相距很遠,都各在一隅,落座後能看見任何接近的人,是個說秘密的極好地方。簡思緩步走過小小的拱橋,有私情的人似乎都很能發現這樣的地方。
張柔要了壺菊花茶,簡思發現她的臉色極其蒼白,眼睛裡的迫人光彩幾乎消散殆盡,她倒不至於看上去一夜蒼老,只是渾身的頹唐讓她像變了個人。簡思轉著手邊的小茶盅,難道……正良發現了她和樂正奕的事,她懷疑是她告發的?
\"你也沒參加老奚總的葬禮吧。\"張柔的話題開頭很平常,簡思點點頭,知道這絕不是她想說的主要內容,沉默地等待她說出重點。
\"我也沒參加。\"張柔的口氣有些古怪,有些悵然,又有些悲痛。
這倒是讓簡思意外了,張柔是個很會把握機會表現的人,不可能在這樣的事情上失禮於僱主。
張柔抬起眼,微微笑著掃過簡思瞪大的眼睛,口氣似乎更不經意了,\"我被帶去協助調查,沒法去祭奠。\"
簡思的手一抖,幾乎碰翻了茶盅,她極力掩飾自己的情緒,皺眉很意外地問:\"協助調查?調查什麼?\"
張柔笑笑,眼神複雜,似乎看穿了簡思的偽裝,又似乎並不介意,也不想揭穿她,\"樂正奕這回能這樣掐住嘉天的喉嚨,時間,細節,資金動向可以說一清二楚,處處擎肘,步步緊逼,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簡思沒說話。
\"原本幾個能接觸核心機密的都要被懷疑,我也只是個外圍。可是……\"張柔笑了,好像覺得實在好笑。\"在暗中調查樂正奕的時候,我和樂正奕的感情問題就顯得很微妙了,於是我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我能隨意進出嘉天大廈,因為你的關係,和奚總也很熟,進入奚總辦公室的次數也不少,只要我有心,抓著機會也是有可能的。\"
簡思的臉色也發了白,她沒想到,這場陰謀會把八竿子打不到的張柔也捲進來。
\"不過還好,雖然調查了這麼多天,沒有一點兒證據證明是我幹的,因為你也很清楚,的確不是我。\"
簡思的脊背驟然就浮出一層冷汗,她想反問張柔為什麼說她會很清楚,但卻張不開口,終於還是只能訥訥無言地看著張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