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思壓住已經亂跳的心臟,勉力冷笑:\"真是血口噴人,我一個在家待產的孕婦,怎麼就成嘉天罪人了?\"可是顫抖卻無論如何也抑制不住。
趙澤笑了笑,口氣突然放緩,\"過去的事……我真的不想再提。我只要你能對成昊真心實意!他為你付出了多少,你看不見?只要你當他的好妻子,當孩子的好母親,你是讓他再不登奚家門也好,再不認我這個媽……也好。\"她再次哽咽了,\"我也老了,還有幾天活頭?丈夫死了,放不下的只剩下這麼個兒子,只要他幸福……我還爭什麼呢?\"
簡思呼吸急促,心跳的速度已經超過她能承受的極限,她感覺肚子一陣陣的絞痛,汩汩熱流從下體往外湧出。她突然害怕的肝膽俱裂……一切的安詳平和,不過是她面前的假象?原來……她是這樣害怕奚成昊看穿她。
這景象把趙澤也嚇壞了,撲到簡思身邊臉色死白,她沒想過自己這番真心表明盡棄前嫌的話竟然導致了這樣的後果。如果孩子因此有個三長兩短,她這個做奶奶的人還怎麼安享往後的日子?
李阿姨聽見喊聲衝回廳裡看見的是奚太太把簡思從沙發上往下推。一來是簡思在痛苦掙扎中奚太太拉不住她,姿勢很令人誤會,二來李阿姨在這個家裡打工時間不算短,對奚家婆媳恩怨略知一二。她和簡思感情一向不錯,情急之下衝過來竟把奚太太推了個趔趄。
奚成昊後來趕到醫院,聽見的便是李阿姨帶了感情色彩的一面之詞。
第8章(1)
簡思醒來的時候,覺得異常疲憊,她覺得腰很疼,想翻下身。意識恢復的剎那,她的心驟然填滿了恐懼--她的孩子?!當她看見依舊隆起的腹部,心裡的石頭落下下去,眼淚卻被壓得迸濺出來,她無意壓抑,放任自己嗚嗚咽咽地哭起來。
她曾經以為自己可以冷靜坦然地承受這件事的結果,即使奚成昊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她也可以冷笑著反擊,他不是明知道她憎恨奚家麼,他不是默認他們的婚姻也是報復的一部分麼,他只能怪自己太大意!他爸爸的死關她什麼事?他媽不也口口聲聲說她父母的死跟奚家沒關係,要她自認倒霉麼?
只是……她顫抖著揪緊手邊的床單,她的確是個沒用的人,會害怕,會不忍心。
\"太太,太太,別哭,沒事的,沒事。\"在床邊睡著的李阿姨聽見哭聲醒過來,安撫地拍著簡思的胳膊,讓她別擔心,\"幸虧小奚先生也在,和老孟用最快的速度送你來醫院,孩子沒事,打些保胎針,觀察幾天就沒事了。\"
簡思聽了,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李阿姨要壓低聲音,說的鬼鬼祟祟。李阿姨也看出她的疑惑,湊近她的耳邊,用眼神點了下門外,\"奚先生剛趕回來,和老太太出去談著呢。哼,我把那個老妖婆干的壞事都告訴先生了。\"李阿姨心憤填膺又有點兒得意,\"虧她也真下得去手,你肚子裡的孩子是她嫡親的孫子啊!這和殺人有什麼兩樣!\"
簡思一時有點兒反應不過來,愣愣地看著她緩慢理解她話裡的意思。
也不知道奚成昊和趙澤是談完了還是聽見房間裡的動靜,推門進來,簡思飛快地看向他,希望看見他擔心關切的眼神,又怕……他洞悉一切的神色。
他的臉色很難看,眉頭緊緊皺著,當她盈盈含淚地目光看向他,他的表情一柔,很心疼地半跪到她床邊,輕吻著她的額頭,喃喃低語:\"沒事了,思思。\"
他的態度讓她的心真正的一樺,她抬起手摟住他的脖子,臉埋進他的頸窩低低哭泣,是慶幸還是內疚她自己也分不清了,她害怕失去孩子的脆弱瞬間,真的很需要他的胸膛!
奚成昊溫柔地拍著她的後背,眼睛卻凌厲地抬起看站在一邊的母親,趙澤被他責問又痛心的眼神刺得輕輕一哆嗦,抿了抿嘴唇,心裡一片慘然。她是想開了,只要簡思對他好,他能幸福--糊塗點兒也沒關係,可真的見他這樣近乎盲目地維護簡思,生他養他的母親,還是好比被剜了心頭肉。
跟著他們進來的奚紀醒背靠著牆邊抱臂站著,表情木然地看著房間裡的這一切,他的眼睛竭力在壓制著什麼情緒,因而顯得複雜而深冥。但是他沒有說話的意思,旁觀的態度近乎冷酷。
\"簡思。\"趙澤開口的時候,眼睛裡竟出現一種超脫的淡然,\"你和成昊說,當時的情況到底是什麼樣的。\"她看著簡思,平靜得幾乎好像在說一件根本和自己沒關係的事件。簡思看了她一會兒,躺回枕頭,眼睛無神地看著開著小燈的天花板,原來……已經是深夜了,天棚上的小燈這樣沒威力,暗沉沉的一片讓心情也陰冷冷的。
她能理解趙澤的淡漠,就算奚成昊認定是媽媽對也下了狠手又能怎麼樣?頂多從此恩斷義絕,只要她還是奚成昊的老婆一天,奚家就和睦不了,趙澤已經不在乎結果了。說出真相--解脫的是奚成昊,母親並不是個喪主病狂的人,對他來說也是種安慰。
簡思逼自己不去看奚成昊痛苦的神情,他的煎熬會讓她心軟。
選擇是件非常痛苦的事!
這一刻她簡直窩囊地羨慕起過去的境況,過去她沒有選擇的權力,只能黯然忍受,她覺得已經苦到極點,無奈到極點。並不是的……當她在補上最後一刀或寬容仇人這個兩難選擇上搖擺不定時,她竟然痛恨老天爺為什麼要讓她抉擇。
仇恨……的確是種執念,能入下仇恨的都是聖人,都立地成佛了。她可以麼?
她攥緊拳手,如果她這時候說出真相,奚太太是來捐前嫌的,是來放兒子自由的,奚成昊一定會感動,他本就捨不下父母親情,奚同先去世後,他對母親的態度更緩和了一些,奚太太雖然享受不到完整的天倫之樂,也不再擔心兒子與她決裂而去,所以她能狀似寬容地說出那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