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果然和我哥有一腿!就是那天嗎?!」他眼中怒火中燒,異樣發亮。
「那天?不……是五年前!」她的臉色蒼白,額頭因為情緒劇烈起伏滲出冷汗,頭髮都貼在上面。奚紀桓愣住,似乎半天反應不過來,他瞇著眼想了一會兒,把車開上一條幽僻的小馬路,停在一塊小型的野餐場地邊,周圍一個人也沒有。
「說清楚。」他問,聲調異常凝重。
「五年前,我……」雖然已經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但真要把那段往事當著一個陌生人的面說出來,她不知道為什麼還是猶豫了,「我懷了你哥的孩子,你伯父伯母不同意你哥娶我,我爸爸帶我去你伯父家講理,飽受侮辱,回家的路上心臟病犯了,死了。我打掉那個孩子,和你哥分了手,他第二天就去了美國。這個理由好不好?」
奚紀桓瞪著眼,看了她半天,木然好像沒聽懂她的話。
額頭上陣陣涼意,她渾身都哆嗦起來,剛才那陣激動驟然冷去,她心裡一片茫然忐忑,為了拒絕他,她把原本打算深埋心底的事情說了出來……他的確是個讓人束手無策的追求者,但他也是她的老闆之一,至少只要他的一句話,她的工作就完蛋了。
「我不信!」奚紀桓半天才長吸了一口氣,硬聲說。「我不信!如果是那樣,我哥……」他頓住了,恍然明白奚成昊為什麼莫名其妙地派他出國,還截斷了他的通信。
「五年……你們都沒聯絡?」奚成昊都沒管她?
簡思的手機在口袋裡震動,她沒接,她現在心煩意亂,無論是誰的電話她都不想理。她搖頭再搖頭,是的,他丟下了她,頭也不回的走了,再也沒給她打一個電話!
「所以,別來找我了,就讓我安穩的生活!」她似無奈又似乞求,兩隻小拳頭緊握著放在膝頭,白皙手背上的血管都凸了出來。
奚紀桓直直地看著她緊握的雙拳,說不出一句話,這是他怎麼也想不到的理由!
口袋裡的電話停了幾秒又再震動,不休不歇,簡思有些煩躁地從口袋裡掏出來,看都沒看就接起來喂了一聲。
奚紀桓看見手機從她耳邊頹然摔落,掉在車底,裡面還有個急切的女聲在不停地說著什麼。
「你沒事吧?」他擔憂地看簡思瞬間毫無血色的臉,他人高手長,斜探下身揀起掉在她腳邊的電話。一個粗嘎的女人聲音在喂喂個不停,焦急地質問:「簡思,你聽到沒?快來醫院吧,你媽媽現在被送進ICU了,押金還是我墊付的。」
奚紀桓皺眉,應聲說:「哪家醫院?我是簡思的朋友。」
女人說清楚地點,奚紀桓轉頭看簡思,不知道什麼時候,她已經流了一臉的淚,渾身抖的厲害。
「怎麼了?別害怕,我這就帶你去醫院。」她的眼淚讓他的心軟的發疼。
她抬起因為含著水光,顯得異常烏黑而美麗的眼睛看著他,如同受驚的小獸,惶恐萬狀。「我很怕……」
他突然不忍心看她的眼睛,生硬地轉開了目光看著前面的道路,趕緊發動了車子。五年前她失去父親的時候,也這樣害怕嗎?也這樣哭泣了嗎?這樣的她……堂哥他怎麼能忍心扔下不管一走了之?!
第8章(1)
簡思跑進醫院大門,這家醫院離就在她家附近,給媽媽看病一直是這裡,當她飛快跑進大門卻驟然停住了,看著茫茫人潮腦子一片空白,她想不起ICU病房在幾樓,一時就愣住了。奚紀桓因為停車比她慢了一步,她又跑得太快,他竟然一直沒追上,進了大門還喘吁吁的。她瘦小的身體愣愣地頓在醫院大廳的一處,走近了就能發現她還在不停的哆嗦,她一直是楚楚可憐型的美女,但他的心從沒因為看見她強忍眼淚,茫然無助地站在往來人潮中而疼痛不堪。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成功地分擔了些她身體的重量,她側過臉看她,眼神異樣發亮,似空洞又似慌亂,平常的沉靜忍耐全然不見了,她竟然求救似的拉住他的手腕。
他勉強笑笑,假意責備她大驚小怪,「放心吧,這家醫院算是有名的,爆血管這種事只要搶救及時,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其實他根本不瞭解這種病,只是隨口瞎說。
簡思目光飄忽,聲音都輕飄飄的,「我爸爸……也是在這家醫院走的……」
經歷爸爸死亡時,她只是痛苦和茫然,但現在多了恐懼,她知道失去至親那是種怎樣的悲傷,而且……媽媽,是她最後一個親人了。
奚紀桓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眨了眨眼睛,催促說:「你鄰居說在五樓,快上去吧。」他瞥見電梯的門就要閉合,扯著簡思飛快跑過去按電鈕,平時悠閒自在的少爺風範蕩然無存。
奚紀桓拉著她出了電梯,在走廊拐角她突然停住腳步,他沒拉動。奚紀桓回頭看她,她的臉色慘白得近乎透明,他都看見她太陽穴那裡急促跳動的血管,那薄薄的皮膚似乎不勝負荷,隨時要破裂的樣子。他狠心瞪了她一眼,「快點,就到了。」
她看著他,眼睛睜得大大的,他倒吸了口氣,感覺她像靈異片裡的女鬼,不過是最漂亮的女鬼,「我害怕。」她吶吶地說,像個孩子。
他皺眉,「怕什麼!不是有我在這裡嘛!」他耐心不多,又不是細緻的人,粗暴地一扯她,不由分說地往重症監護病房走。
不是有我在這裡……簡思的眼淚突然湧出來,眼前的景象模糊成一片,爸爸去世時她的恐懼再次回潮——她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面對自己,怎麼面對媽媽,她茫然無措……那個時候,她竟然卑微地後悔,她不該對奚成昊說分手的話,她該求他留下來,幫她一起分擔,哪怕只是陪在她的身邊。那個時候……她是多麼希望有人對她說一句「有我在這裡!」此時此刻即使這句話是奚紀桓說的,也給了她巨大的撫慰,如同一塊浮木,行將溺斃的她緊緊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