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思聽見母親極其含混的發出一個聲音,她木然回頭去看,心裡瞬間好像有了什麼預感,當看見媽媽臉色死灰般瞪著雙眼,她似乎知道將要發生什麼事,她聽見保姆在尖聲喊叫,周圍卻突然變的很昏暗。
母親的葬禮很簡單,在奚紀桓的幫助下,母親最後的歸所相當不錯。
下葬那天又下了雨,很綿密,簡思沒有撐傘,秋天的細雨帶著刻骨的寒涼。
來參加葬禮的人非常少,蔣正良夫婦和奚紀桓,簡思要他們先走,奚紀桓不願意,卻被正良張柔硬拉走了。
簡思看著母親墓前的白菊,心裡一片茫然。這是她第二次經歷失去至親的痛,卻意外的沒那麼難以承受,或許她也認為死亡對母親是個很好的解脫,誰都解脫了,唯獨她沒有。
冷雨澆熄了她所有的情緒,她覺得自己什麼都想不起,只能這麼僵直地站在媽媽的墳前。
司機為趙澤撐著傘,她的手裡親自捧著一束菊花,簡思看著她,還是什麼情緒都沒有,她覺得似乎不認識這個即使在雨裡仍能保持高貴雍容的女人。
趙澤的表情很沉重,再也沒有那天的盛氣凌人,她放下花,沉默了一會兒,「小姑娘,我也沒想到會這樣。」她只是看著在雨裡顯得格外淒清的菊花,「對不起。」她不願意多停留,轉身離開。
簡思愣愣地看著趙澤放在母親墓碑旁的菊花,一束花,一句對不起,那個女人就推卸了所有的罪惡感,繼續去過她幸福華貴的人生,就好像五年前她說了那些話逼死了她的爸爸,然後毫無愧意的安享尊榮。她那天甚至在飽受折磨的母親面前瞪著眼理直氣壯的說她爸爸的死跟他們沒有關係。
她蹲下身,拿起那束花,看了兩眼,扔在地上細細用腳碾著。
五年前,她忍了,因為她還能怪自己癡心妄想,可現在呢?她自甘輕賤去做情婦也沒招惹奚家尊貴無比的大少爺,為什麼錯的還是她?為什麼還是她要忍受這樣的剜肉剔骨之痛?
僅僅就是因為她,她的父母輕賤嗎?!
她不服!她二十幾年裡第一次不服!這次她沒錯!從頭到尾沒錯過!
她沒哭,從臉頰淌下來的是冰冷的雨水,並不是眼淚。不該她哭!
當奚成昊冒雨從台階下快步跑上來,她聽見他的腳步聲回頭看時,嘴角露出幾乎猙獰的笑容,老天爺應該是公平的吧?誰錯了,誰該受罰!奚太太……希望最後你眼睛裡流出來的不是眼淚,而是鮮血!
等奚成昊跑到她身邊時,看見的是她一臉脆弱茫然的嬌柔痛楚。
「思思……我剛聽說!」奚成昊皺眉。
簡思看著墓碑上媽媽的照片,沒說話。
「回去吧。」奚成昊看著她濕透的衣服,心疼地皺起眉。
「你走吧,謝謝你能來。」她冷漠地說。
「思思!」他忍無可忍地拉住她的胳膊,她在發抖,他擔憂地去摸她的額頭,她固執地扭開,到了這時候她還鬧什麼彆扭?他扣住她的下巴,摸了摸她的額頭,「你在發燒!跟我下山!」
病房裡,吊瓶滴管裡的水珠有規律的滴落,簡思面無表情地看著,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奚成昊坐在床邊的凳子上,他默不作聲地看著她。
「睡一會兒吧。」他抬手撐在床邊低沉的說,久未說話嗓音有些乾澀。
她的睫毛輕輕的忽閃了一下,「你走吧。」她虛弱卻堅定地說。
奚成昊皺眉,幾乎有些不耐煩,「思思!你別這樣!你就把我當個普通的朋友不行麼!」
她幽亮漆黑的眸子緩慢地轉動,把目光凝住到他的臉上,他的心一絞,她不是說不怨恨他了嗎,不是說不後悔愛過他嗎,為什麼還能這麼冷冽地盯著他看?他沒有什麼奢想,只是想照顧她,幫助她而已。
「朋友……」她冷笑,「奚成昊,我們怎麼還能成為朋友?」她病中氣弱,情緒起伏後語聲急促斷續。「你真以為我媽媽只是腦淤血再次復發死去的嗎?你真不知道原因嗎?」她含著淚質問他,那倔強不肯滴落的眼淚卻讓他的心無比刺痛,她話裡的意思讓他的脊背驟然一寒,看著她默無所答。她閉上眼,淚水從眼角淌落,他下意識抬手去擦,卻被她恨恨躲開。「去問問你的好媽媽吧,問清楚你再想想你還有沒有資格和我說這樣的話!」
第10章(2)
見她提起媽媽,奚成昊雙拳一緊,剛才隱約的預感讓他冷下眉睫。不願意當著她的面和母親發生口角,他快步走到病房外才打電話給母親。
趙澤聽了他語氣生硬的質問似乎並不生氣,只是淡淡地說:「你果然還和她見面!」
奚成昊捏緊電話,「告訴我,你又做了什麼。」他沉聲問。
他的語氣重重地刺傷了趙澤,五年了,母子倆嘴巴上不說,心裡都明白,簡思的事早就成了彼此心裡的一根刺!兒子身邊的女人她五年裡甚少過問,她已經可悲到寧願兒子隨便喜歡上哪個女人,只要他能忘記簡思。開始她並不認為少男少女之間的懵懂情慾能產生什麼刻骨銘心的感情,她毫不在意地打發掉了這個不太麻煩的姑娘。可是五年來,她深深感到當初的手段過於直接和拙劣,她低估了兒子對這個女人的感情。她不該輕敵,她有一萬種更好的方法,卻用了最差的一種。當她偶然發現這個女孩竟然又出現在兒子面前,經過五年的分離兒子依然想娶她,甚至哀求她,做母親的挫敗感到達了極限。她愛如明珠太陽的兒子,竟然對這樣的女孩念念不忘,苦苦哀求,而且明知家人對這個女孩的態度仍然一意孤行,她恨了,怨了,滿腔憤怒!感覺遭到了兒子的背叛和拋棄,感到最深重的後悔!她當初不該留下這樣的禍根!
她把簡思的情況調查詳細,令她意外的是簡思的爸爸竟然在那天離開奚家後心臟病突發死去,她料定簡思怨恨她,不會聽她的好言相勸,不會理智的選擇更好的解決辦法。因為奚紀桓的包養,讓簡思在經濟上不再窘迫,她就是願意出再多的錢,恐怕還是平白受一場搶白侮辱,就如同兒子的求婚。所以她想用老方法刺傷這對母女脆弱的自尊,讓她們賭氣離去,沒想到卻導致了這麼個後果。她煞費苦心,卻還是用了最差的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