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清楚是自卑感和虛榮心作祟,總覺得搖頭擺尾地接受阮廷堅的恩惠,會讓他非常看不起。她自己也覺得可笑了,就算她擺出再清高、再安於平凡的姿態,他也不會高看她一眼的。無論如何,她無數次暗示自己,如果再見到阮廷堅,她要大大方方地向他道謝,客氣而感恩地面對他。梅家落入這樣的境地,他還是信守承諾兌現了當初答應的事,說他是梅家的恩人一點兒不為過。至於感情……梅施現在練就了一個好本領,就是忽視,假裝忘記了,不讓令自己痛苦的事闖進腦子。
阮廷堅對她來說,就好像孩子撿到了阿拉丁神燈,大喊一聲「有妖怪」就把這份大幸運給扔掉了,等長大知道了價值,自己也覺得懊惱惋惜,卻再沒了佔為己有的運氣。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當初就覺得阮廷堅能和她在一起是因為國元的關係,他紆尊降貴了。他對她的確寵愛有加,她卻對不起他,以前他的好,全變成壓在她心上的債,還不起只能逃。她始終是不相信有天長地久的愛情的,阮廷堅的好心被她全當成驢肝肺糟蹋,他還能寬容她喜歡他?她要是有這麼大的運氣,估計也不會攤上家道中落的倒霉事了。尤其是梅家現在變成這樣,她這時候去求他原諒,他會怎麼看她?她是過不了苦日子,所以裝傻充愣忘記以前罵他的話,沒皮沒臉地想和好,繼續過豪奢的生活。就算他答應了,也會看不起她,還是算了,何不給自己留點兒臉面呢。
梅逸的公司已經招了30多人,裝修的中規中矩,處處體現低調而穩重,大概是老闆太過年輕,想營造一種讓人信任的感覺。梅施搭梅逸的車去新公司,不怎麼興奮卻很緊張。公司的標牌被紅布蓋著,揭幕儀式明天舉行,員工們忙忙碌碌,應徵的人排得一整層樓都是,梅施看了有些唏噓,這半年多,她沒少經歷這樣的場面。
「姐,這是你的辦公室。」梅逸領著她走到走廊盡頭的一個房間,梅施看了看標牌上的「副總經理」字樣,心裡有說不出的滋味。因為爸爸還在服刑期間,又比較敏感,公司是註冊在梅家姐弟名下的,梅家人對起名都不擅長,仿造國元就叫逸施。梅逸佔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代管趙舒元的百分之二十,梅施也有百分之二十九,如果公司經營的好,她又是小富婆了。當初在家裡說起股權的分配,梅施沒什麼意見,從小就被父母洗好了腦子,家產都要小逸繼承。最讓她受刺激的是,梅逸用平淡地口氣說公司要有她的股份是阮廷堅特別交代的,這簡直是直接把恩施在她頭上,不領情也得領情。這也是梅施對新公司一直非常有心理負擔的原因,她不知道要怎麼還阮廷堅這份債。她還是瞭解他的,畢竟在一起過,他也不希望她落入無依無靠的境地,他的好,她尤其無法面對。
她能報答他的,無非是對他說以前都是她錯了,對不起,我們和好吧。或許他根本就不想要這樣的「報答」,她真怕她鼓起勇氣豁出去當面把這些話全說了,他又用他經典的彬彬有禮的、冷靜的眼光看她,說對他而言一切都過去了。是啊,這麼長時間,他不是根本就沒給過她一個電話,一條短信嗎?或許,她一直不敢去找他,就是生怕親耳聽到這些話。
梅逸叫過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她手上正拿了一沓成立酒會的安排和細則,戴著眼鏡,讓梅施一下子就想起自己小學班主任。「這位是米珍,你的秘書,以後你要做什麼她會告訴你的。」梅逸看了米珍一眼,讓梅施感覺他在托孤似的。
米珍進入角色很快,梅逸剛轉身,就遞給梅施一份酒會流程,下達第一個提示:「請您仔細看熟,早於嘉賓一個小時到達會場,從現在開始,您就可以為這次晚宴做準備了。」梅施接過文件,連連點頭,米珍走了她才不甘地想起,她才是上司。這半年打工習慣了,都不會當老闆了……
所謂準備,就是打扮她自己。
逸施公司雖然不大,成立酒會卻是非常高規模的,請了專業的公關團隊策劃操辦,不用梅家姐弟費太多的心。看來梅逸是下了大本錢要引人注目了,梅施翻著邀請名單,都是商界名人,阮廷堅赫然在內。她也心知肚明,這種小公司的成立酒會即使辦得再隆重,阮廷堅不出面,這些商界大腕根本不會來。自家公司開張的喜悅都蓋不住要見到他的緊張,梅施覺得自己真是假惺惺到極致了,都沒膽子好好打扮自己,生怕讓阮廷堅覺得她打扮得花枝招展是想惹他注意,挽回他的心,把她看成垂涎天鵝肉的癩蛤蟆。
這半年多的打工生涯對她的改變還是很大的,為了一次酒會而買價格昂貴的禮服太心疼,穿檔次低一點兒的更丟臉,她還有不少家底,選一套之前穿的不多的禮服,搭配低調的首飾,力爭做到合宜就可以了,反正伏瑤才算是這次的女主人。
伏瑤平時不算外向,但這次非常興奮,梅施陪她買禮服,配首飾,約定美容師,忙的前仰後合。梅逸也大方,給了一大筆置裝費,伏瑤比她更心疼錢,往往興致勃勃地挑選,真掏錢的時候又猶豫,梅施的敗家本性這時候又露出來了,安慰她說這次酒會隆重而有意義,什麼都要買最好的。
「姐,你怎麼不買?」伏瑤自從回國住進梅家,和她親暱了許多。
「我都準備好了,」梅施笑笑,「再說,你才是女主角,我可不能搶風頭啊。」
伏瑤看著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梅施一看就知道她要說什麼,趕緊回頭假裝看櫃檯裡的首飾。
「那……這項鏈我也不買了。」伏瑤把手中正端詳的項鏈放回盒子,項鏈並不是晚會用的,她只是想買來平時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