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廷堅微微一笑,雖然不置可否,很顯然他是滿意梅國華的意見的。
梅施覺得臉部肌肉很緊繃,她真的很想大聲說不去當阮廷堅的臨時保姆,更不想開展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拓展業務」!她一直站在沙發邊沒有坐下來,兩隻手都握成拳,梅國華笑容可掬,難得對女兒也露出討好的笑容,「快去給你媽媽打電話啊。」自己也順勢站起來,推女兒去飯廳,輕易化解了女兒額頭冒出青筋的突兀准戰鬥姿態。
「我不去!」一轉過拐角,梅施就冷著臉宣佈,不知道為什麼把聲音壓得很低,到底沒膽讓阮廷堅聽見。
梅國華並沒跳腳暴怒,比女兒還平靜,「可以啊。然後你爸媽就變成窮光蛋,小逸正好也不必再去澳洲了,你現在就回屋收拾收拾東西,這房子我早壓給銀行了,我們一起去露宿街頭。」
「行!」梅施發狠,也學著他的口氣。
梅國華頭都沒回地走到廳裡,梅施聽見他的熱情絲毫沒有受損,慇勤地問阮廷堅:「今天吃我們家鄉做法的龍鬚面好不好?」
梅施站了一會兒,夕陽的光把後院的植物染得一片金黃,從飯廳的落地玻璃望出去寧靜而優美,這樣的生活——她能讓父母和小逸徹底失去嗎?她……真的有勇氣面對一無所有的人生嗎?她不恨薛勤,因為她理解他的悲哀。
掏出手機,撥了號碼,在趙舒元接起以後,她聽見自己波瀾不驚地說:「媽,阮廷堅在咱家吃晚飯,你回來吧。」
第二天早上九點的時候,阮廷堅的帥哥秘書來梅家接她去阮廷堅市中心的房子,阮廷堅狡兔三窟,最常住的還是江邊這套三室兩廳的房子。二十層樓的高度,站在窗邊讓人心驚膽戰,梅施拿著帥哥秘書給她的鑰匙,默默地環視這套房子,雖然阮廷堅天天出沒於此,還是沒有多少生活氣息。帥哥秘書挨個打開房間向她介紹,她留意到阮廷堅的床整潔得像樣板間的模型,他一夜睡起來,早上平整得一條皺紋都沒有。
「阮總早飯一般在早上八點吃,喜歡白粥,不喜歡吃發面的包子。晚飯很少在家吃,應酬很多,但週末的時候還是需要準備的。」帥哥秘書像播報天氣一樣正規而流暢,用這樣的姿態介紹阮廷堅的生活起居十分可笑,梅施卻半點也笑不出來。身為傭人的可悲感受越來越讓她洩氣,阮廷堅的可恥超乎她的想像,他想從她身上搾出的價值真是太多了,堪稱淋漓盡致。
正說著,阮廷堅開門進來,梅施顫了顫,他不是上班去了嗎……看他的樣子也不想是落了文件在家,親自回來拿的人。
帥哥秘書問了聲好,舉止並不見倉促但閃得又禮貌又迅速,梅施都沒聽清他說了什麼借口,房間裡就只剩她和阮廷堅了。
梅施有點兒緊張,假意微笑,「渴嗎?我給你倒杯水。」飲水機在廚房,梅施磨蹭了一會兒才端了杯水出來,實在可悲,阮廷堅原來的保姆服務規格看來非常高,什物架上放了大小不一的一疊托盤,梅施選了最小的那個,舉著盤子遞水給阮廷堅就更符合丫鬟的形象了。
阮廷堅脫了西裝外套,隨意地搭在沙發上,人卻悠悠然站在窗前,似乎眺望蜿蜒的江水。拿起梅施遞來的水時,散發著從骨子透出來的高雅。梅施突然沒勇氣看他,他的確是個非常好看的男人,穿著襯衫,領帶也被他扯散,靜謐空間裡有著濃郁的曖昧味道。
梅施彎腰裝作收拾他隨手放在茶几上的空杯子,卻不防他突然從背後抱住她,手一顫,托盤掉在玻璃檯面上發出很響的聲音,卻一點兒都沒影響阮廷堅收緊的手臂。
梅施的心瘋狂加速,他的舉動其實早在預想之中,可真的發生了,她卻十分驚慌,抗拒之意因為來得突然所以猛烈得沖昏她的理智。
阮廷堅的吻帶著滿滿的情 欲意味落在她纖柔的後頸上,梅施渾身一哆嗦,手腳快於大腦,反射般用力推開他,她簡直落荒而逃,還好,萬幸她沒順勢甩他一耳光。從電梯裡衝出來,夏日燥熱的空氣一下子裹住她,她幾乎窒息了,這瞬間的停頓讓她反而冷靜下來,她就這麼跑出來……以後要怎麼辦?
阮廷堅沒有過程,沒有語言的親密,滿帶著他的不屑,他不在乎她的感受!自始至終,他和她父母,她自己,都知道他要的是什麼,一種關係,一種保證。阮廷堅或許從沒想過和她結婚,她的父母也用了很不肯定的語氣讓她與他「試著交往」,這種輕視,讓她本能地受不了。
打車回家,的士司機空調開得很小,熱得梅施出了一身的汗,回家第一件事是洗澡。恢復一身清爽,心情也不見得放鬆,阮廷堅會怎麼樣?最好的情況是他認為她在害羞……
樓下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梅施聽見爸爸在很大聲地說著什麼,她很心虛,該不會阮廷堅告狀了吧?她就不信阮廷堅好意思對爸爸說:你女兒不從我!
躡手躡腳地溜到樓梯拐角,她豎著耳朵聽爸爸在咒罵什麼。
「你說說,阮廷堅他到底什麼意思?」梅國華把茶几拍得彭彭響,「昨天答應的好好的,今天怎麼又推了,什麼『還需要好好考慮』?!他還要我們怎麼樣?女兒我都送上門去了!」
「老梅!」趙舒元實在聽不入耳,高聲阻止了丈夫的抱怨。
「他到底想怎麼樣?給個痛快話行不行?!」梅國華又氣狠狠地說。
「這事……」趙舒元的聲音十分低沉,疲憊不堪似的,「急不得。」
「不急?!」梅國華直著嗓子喊,「今天都幾號了?不用提前去跑跑嗎?不用準備嗎?」
趙舒元煩惱地長出一口氣,「我總覺得,問題可能還是出在……」
梅施一抖,她知道媽媽說的是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