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怪我不講二十幾年的情分!」趙舒元冷笑著說,聲音尖利,穿透性很好。梅施嚼蘋果,方小花還是有點兒能耐的,讓媽媽撂下這樣的狠話。
「阿元。不就是一個孩子嗎?她生她的,我的錢、公司,都會傳給小逸的。」梅國華不以為然。
「梅國華,我最後再跟你說一遍!我忍你這麼多年,無非是因為這兩個孩子。如果你過了最後的界限,我立刻和你離婚。國元是個什麼狀況你比我清楚,我沒必要替你支撐的那麼辛苦。我拿了我的股份,趁還值幾個錢一賣,你就等著喝西北風吧!」趙舒元說的很緩慢,詛咒果然是不能用太激動的語調的,還是平靜冷酷著說有威力。
梅國華果然沉默了,過了一會兒才幹笑一聲,「不就是一個孩子麼。我這就和曼曼說。」
「曼曼?讓她帶著這幾年在你身上撈的賣肉錢滾回老家當她的方小花。再讓我看見她還在這城裡,後果……你知道的。」
梅施端著果盤輕手輕腳地上樓,很理解爸爸為什麼會變身為一個極端重男輕女的人,估計是被壓迫狠了,形成了強烈的情緒反彈。誰都知道梅國華發家靠運氣,守住這番家業卻全憑精明的老婆。
梅國華為人油滑,最大的資本在於他善於鑽營和編織關係網,趙舒元忍他這麼多年,大概與他具備的這份挖門盜洞的天賦有關。梅施不止一次聽見媽媽譏諷地說起:「如今做生意,還真需要像你爸這麼不要臉的人。」看著爸爸游刃有餘地周旋於各種人物中間,或諂媚奉承,或信誓旦旦,或莊嚴肅穆,真覺得媽媽的話十分在理,這活兒一般人勝任不了。
剛進屋,手機突然響起來嚇了梅施一跳,看來電是陌生號碼,估計是打錯了,她哪有半夜打電話來的朋友啊?猶猶豫豫地接起來,對方環境很嘈雜,「是梅逸的姐姐嗎?」口氣也很蠻橫。
「是啊。」梅施有不好的預感,「怎麼了?」
「你弟弟沒錢還到我們這兒玩,叫他付錢還砸了我們場子,你說這事怎麼辦吧。」對方嗤嗤冷笑。
「賠錢,折現唄。要多少,我現在給你們送去。」梅施被他的口氣激怒,不就是要賠錢麼,弄得這麼囂張。
「賠錢?」對方哼了一聲,「自然要賠的。」
這回輪到梅施冷笑了,她還以為對方能骨氣硬點兒,說:賠錢?我們不要錢!
「你弟弟折了我們的面子,怎麼說?」對方的流氓腔調就出來了。
「見面說唄。」梅施挑嘴角,這麼正常的回答反而讓對方說不出話來了,「要怎麼賠就怎麼賠,但絕對不許打我弟弟,聽見沒?」
對方乾脆掛斷了電話。
梅施長出了一口氣,梅逸少爺就是她的債主。才兩點半,這時候打電話還不得被辰辰罵死。撥了戴辰辰的手機,半天也沒人接,梅施又撥了一遍,才聽見一個慵懶又好聽的男人聲音,「梅施?辰辰還在睡。」
「唐凌濤?太好了,找的就是你!」
凌晨風涼,又是去酒吧這樣煙花繁鬧之地,梅施特意找了套包裹嚴密的運動衫穿上,頭髮也鬆散地紮了個馬尾辮。馬路上少有車輛,一路狂飆到酒吧街用的時間是平時的五分之一。梅施在霓虹閃爍中挨個尋找扣留梅逸的酒吧,招牌很顯眼,非常順利就找到了。她以為自己就夠迅速的,沒想到戴辰辰的老公唐凌濤一副來了很久的樣子,懶散地在大門口抽著煙,絲毫沒有半夜被叫醒的疲態。喝得醉醺醺的女孩子們從酒吧裡出來,沒有不多看他幾眼的,梅施走向他的這短短一截路,就看見不下三個女孩貼著他的胳膊,曖昧地說:「走啊,帥哥,一起去玩玩。」
梅施連連搖頭,怪不得戴辰辰總抱怨自己的老公沒挑好,果然是太招風了,不好看管。唐凌濤的眼神毫無預兆掃過來,雙眸晶亮,她來不及收斂自己的悲歎,驚悚地覺得唐凌濤一定看穿了她的想法。
唐凌濤只是笑盈盈地站在門口,對醉酒女孩的騷擾和梅施搖頭歎息都無動於衷,他從容扔掉煙蒂,彬彬有禮地招呼梅施說:「來啦,走吧。」
梅施對他,總有種說不出的懼怕,感覺他笑著吃人還不吐渣。今天是情非得已才找他,平時戴辰辰只要一說唐凌濤要來,所有人都望風而逃。「哦,哦。」梅施機械地點著頭,顯得有點兒唯唯諾諾,唐凌濤還極有風度地替她開門,梅施不自覺地縮起肩膀走了進去。
酒吧裡,阮廷堅放下空酒杯,示意酒保再來一杯。
坐在他旁邊的奚成昊側過臉來看了他一眼,嘴角挑起一個戲謔的弧度,「很受打擊?」
阮廷堅瞇起眼,抿了口新倒上的酒,有些慵懶地輕哼了一聲,「有點兒,不過沒關係。大不了我再重新學習這個生意圈的遊戲規則。」
奚成昊的笑容變深,終於忍不住輕笑出聲,「和你一起做生意,真是太愉快了。」
阮廷堅冷漠地瞥了他一眼,「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以為你至少要說一堆憤世嫉俗的言論,甚至賭氣說要甩手回美國去。」
阮廷堅嗤笑一聲,「我從不是個知難而退的人,更不是所謂『憤青』。我只是個生意人。」
奚成昊又很不矜持地笑了,卻仍舊帶了濃郁的貴族氣息,「阿阮,你回國這段時間,詞彙量又驚人增長了,我看好你。」
阮廷堅面沉如水,忽視好友的明褒暗貶,把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
奚成昊點頭微笑,隨即歎了口氣,「可能……並不能全按你的想法來。」
阮廷堅看著他,明顯地不以為然。
奚成昊轉著酒杯,神色嚴正了些,「你的確在國外待得太久了,很多國人的想法和做法都不夠瞭解。他們……尤其你選中的那些人脈廣,資歷深的商界老輩,還是很相信『聯姻』這一說的。就算你開出非常優厚的條件,這些沒落的老商人早已是苟延殘喘了,還是希望你變成他們的女婿、侄女婿什麼的,才能真正出力為你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