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害相權取其輕,兩利相權取其重。這些對他來說已經是小毛小利的股權,拋了並不可惜。
天底下有白食的事嗎?洪叔敲桌的手指緩了下來,神情漸漸轉為戒慎。
他抬起鬆垮的眼皮,眸光轉為凌厲犀利,定定的看著葉峰,道:「阿峰,你這樣等於把我推上風頭浪尖了,你究竟在打什麼算盤?」他想都想不到,這小子居然打算全都給他,送來了那麼大的利益,相對的他也將成為眾矢之的。
「洪叔您未免也太多疑,不管誰得了這些利益,還不都是一樣坐大。除非我將這些化整為零,將它分散出去;當然這種做法不被大老們所接受,相信您也不太樂意見到,所以今天我才會被您「邀請」來這裡,」頓一頓,葉峰又接著說道:「倘若一定要我將這些股權回歸給組織中的人,那麼要給……我當然選擇給一位不會出手動我的人,我總不能養虎自嚙。」他聳聳肩,說得雲淡風輕。
「喔?」洪叔好笑的挑起了眉,神情有些古怪,又似在嘲諷他的過度自信。
葉峰搖搖頭,笑歎這個多疑的老狐狸始終無法放下心中的疑慮,看來要讓組織內安心,可能還要釋出更多的誠意。
真是太可笑,都賠款又割地了還不夠,這些生存在陰暗底下,見不得光的豺狼虎豹之流,果然貪得無厭!
失落的陰暗角落,窩著的就是這一群自以為有忠肝義膽的生物,等他們發現自己也不過是專門頂替上面犯罪的棋子時,通常都已經肝膽塗地,來不及後悔。
「洪叔是擔心我的餘威會對您的位子造成動盪,還是憂心我這堂口的手下不服您?這樣吧,我把自己藏起來一段時間,等風頭一過,這幫堂口上頭有主,我也沒那麼容易使得了人了,當然,等我再次出現也不是現在這個身份了,如何?」』
洪叔的眸子亮晃晃的閃了一下,一顯即隱,即使內心已經癢到最高點.表面又不起一絲波瀾,養氣功夫十足到家。
「藏起來後,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私下搞什麼鬼?」或是加入其他的組織,他可不想成為這小子的敵人,隨即冷冷一笑,「除非……這段期間能讓我掌控你的行蹤,還有,不准離開台灣。」離開台灣,等於像斷線風箏,一點牽制的線索都沒有。
這貪生怕死的老傢伙,倒是猜出他想遠離風暴的心思!
葉峰的神色深沉了下來,室內的空氣漸漸凝滯,緊繃的靜謐在兩人間蔓延開來,洪叔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輕敲著桌子,在寂靜的空聞內宛如催魂咒,響亮地敲駭人人的心房。
良久後,葉峰抬眸,凝望住笑得不懷好意的洪叔,他堅毅的薄唇動了動,然後吐出兩個堅定的字:「成交!」洪叔一張笑僵的老臉,稍稍鬆緩下來、眼底卻慢慢爬上一抹難測的陰鬱。
葉峰嗤笑一聲,站起身來。「我給你兩天的時間收拾收拾,時間還真充裕。」
葉峰忽然站起來的動作,讓現場的六位小弟陡然一陣緊張的往他靠近了一些,洪叔掃了他們一眼後,小弟們又紛紛的退回原位,氣氛仍是劍拔弩張的緊戒狀態。
葉峰略微昂首,扯開唇角冷冷一笑,轉身離去。
「阿峰,你憑什麼那麼有把握?你又憑什麼認為我不會等你一出門,就叫人一槍斃了你?」
洪叔在葉峰走出門前,用低沉又洪亮的聲音,劈不平地一聲雷。
葉峰身形一頓,停下腳步,他半側著身回頭,神情傲然地揚起下顎,眸光冷冽地掃過突然從暗處冒出來的十幾個小弟,不慌不忙的不羈姿態,猶如君臨天下,卓然不群地睥睨眾人。
葉峰露出一個傳達不到眼底的冷冷笑意:擲地有聲地對洪叔亮出免死金牌:「憑我知道,您三十幾年來,不能說的秘密!」
虛浮的笑容在洪叔的臉上霎時凝住,他的眼神頓時遽冷。
「你知道?」
「當然,一清二楚。」
葉峰還知道洪叔那些小弟排場只是用來掩人耳目,更知道那些想威脅他的照片是洪叔幫他處理下來,但洪叔不能明說,只能偽裝是他幹的;他甚至清楚洪叔從頭到尾只是在陪他演一場戲。
不管這場戲誰佔了上風,誰得了最大的利益,終究,雙方都一樣是親情上的輸家,輸得徹底。這一切都只是要掩人耳目!
看來雙方都有此共識,葉峰俊逸的臉龐上,露出一抹自嘲的笑。
「對了,洪叔,你們歡無盡的員工好歹也挑一下,真是驚死人不償命!」
丟下這一句話,葉峰帶著訕笑聲,轉身離開「歡無盡」的辦公室,不打算再去臆測,也不想再去看那張慢慢爬上複雜情緒的老臉。
希望——永遠不要再見面。
千頭萬緒在彎出走廊後,被一間門未掩實的包廂內傳出的陣陣嘶吼聲截斷,葉峰瞟到那聲音來自一位誇張舞動著手腳的女人,他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
那誇張的妝容讓他感到莞爾,待他回神時,才發現自己居然動手推開了門。
興許是她的歌聲中,有種豁出去的氣度吸引了他,也許是他羨慕她那種旁若無人的自得其樂,還是那種他未曾擁有過的什麼……什麼呢?到底是什麼?
不管那是什麼,總之他被當成一頭牛了。
「我點你坐台!」她指著他說。
「啊——」
一聲尖銳淒慘的喊叫聲劃破夜空,連窗外不知名的蟲鳴協奏曲,都驚駭得停頓了一拍。
葉峰衝出房門,沿途隨手抄起房內的一張高腳椅,奔向隔壁喊叫出聲的房間。
「砰」的一聲,門被他用力的撞開來,門一打開,葉峰搞清楚狀況後,僵立在原地,他的臉上連續變換了幾個不明情緒的表情。
陳思琪整個人跳到書桌上,臉色發白,食指顫顫巍巍地指著牆角處——那是一隻比大拇指還大上一點的小青蛙。
「老娘這輩子最怕的就是這鬼東西!媽呀!快把它弄出去!」這尖銳的吼聲真是歇斯底里的最極致演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