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畢竟是歹毒的害人之物,中毒者在死前會受不少折磨,反噬力驚人,如同萬千蟲蟻在啃峽身體,反反覆覆,劇烈疼痛,拖上三天三夜方能解脫。
世上唯一能解此毒的人是陌老太爺的孫子,繼承其醫德、醫術更不在其下的迷蝶公子陌千臾。
「你今日不看診嗎?」
風吹動衣裙,飄飄然,如遺世獨立的幽蘭,高潔而清雅。
那隱隱散發的芬芳,是避開濁世才有的明淨,不層不求,幽幽淡談地,如同懸崖邊的小白花,獨自飲露餐風。
「阿壽,你看那竹子。」陌千臾笑看一比。
「竹子?」她順看他手指看去,沒發現什麼不同。
「不管怎麼吹折,它依然筆直屹立,不受外力影響。」他偏愛竹,因為不曲不折,氣節高尚。
阿壽再看去,風吹動綠竹,沙沙作響。
「竹直是本態,萬物皆有各自姿態。」
花有落,蝶有翼,獸有四足,天生如此。
「竹直是本態,萬物皆有各自姿態…… 」陌千臾低喃,忽有所悟,墨瞳染輝。
「說得好,是我狹隘了,侷促在一方天地,困囿於世俗。」
把烏鴉塗白了還是烏鴉,成不了白鴿,雉雞展翅仍不能曳虹長空。
「你心裡有事?」看他眉有郁色,似不歡快。
他笑了笑,將目光投向她。
「阿壽,我們到山上去,我教你採藥,識藥草。」
「我?」她看一眼雲低霧濃的落雁山,實在沒那份閒情逸致。
她喜靜,不愛滿山遍野的奔走,尤其是她只有一雙穿看舒適的繡花鞋。
待在藥廬已有月餘,除了前幾口在養傷外,之後便行動自如,她身上的衣物是向附近幾位大娘換來的,雖然簡樸,但不算太舊,稍微修幾針還合身。
但是鞋子就沒法子了,幹粗活的大娘們大都腳大,她的腳小,沒一雙適合,試采試去只好作罷。
而期間並無人尋來,失去記憶的她迫於無奈,只得繼續由陌大哥收留,偶爾做點家務為報。
「你的傷好得差不多了,身子也養出氣力了,趁著天氣還算晴朗,走走路活動筋骨,對你有利。」他以大夫的觀點發表看法。
他不敢說自己沒有半點私心,美人如花,嬌顏動人,任誰都會心裡動搖,忍不住多看兩眼。
「日頭曬。」她找著借口。
聞言,他呵呵低笑,找了斗笠為她戴上。
「不曬了吧!懶丫頭。」
她以指頂了頂斗笠,不大滿意,
「我走不遠的,你最好別指望太多。」
「無防,能走多遠就走多遠,大不了我背你。」一說出口,他立即意識此話甚為不妥。
雖說唐風開放,但男女終是有別,若無婚約,過於親暱的舉動易遭人非議。
「背?」阿壽低著眉。其實她對所謂世俗眼光沒什麼概念,是之前附近的大娘提了些,她才有點似懂非懂。
看她並無惱意,陌千臾暗吁一口氣。
「山裡花草多,風光明媚,雖是多霧也有好風景,保證讓你不虛此行。」
他從不帶人入山,一來危險,二來分身乏術,他在採集藥草時太專生,鮮少留心身側的人,因此省一事也省心。
「好吧!去看看也好,真的走不動我就賴著你,病人體弱無可厚非。」她輕輕揚眉,狀似無賴。
「你體弱?」他幾乎要笑出聲,有些寵溺地以指輕點她瑤鼻。
「你幾時跟點墨學的賴皮功夫,淘氣得教人拿你當孩子看。」
「就當我二歲孩童,若有胡鬧也是關經地義,你挨著點。」她說笑看,眼中少了些不易親近的淡淡。
他一聽,仰起頭,開懷大笑。
「還真是孩子氣,這麼厚臉皮的話也說得出口,我看以後要拿童玩來哄你。」
「……」她臉上一訕,不想理他。
還讓人哄,她不臉紅也難。
「好了,不鬧你了,山裡霧氣重,得多帶一件外衫,省得著涼…… 咳、咳、點墨,你在幹什麼?」他不會也想跟著去吧?
點墨背上背著半人高的籮筐,眼睛眨巴眨巴的,一副等著出遊的小狗模樣,教人不由得莞爾。
「公子,總要有人伺候你。」他也想入山瞧瞧,身在寶山卻不見寶是多大的遺憾啊。
「你留下來看家,」陌千臾一句話打掉他滿臉的笑。
「公子偏心,為什麼不是壽姊姊留下?」他才是跟了他好幾年的人,公子見色忘義!點墨在心裡腹誹。
相處時間一長,他也不再生分的叫壽姑娘,而是稱她一聲姊姊。
「因為她是姑娘家,獨自在家恐遇惡人,而你…… 」他忽生逗弄的心思,「毛頭小子一個,無財無色,想必無人會多瞧一眼,公子好生安……」
「公子,你嘲笑我,我生氣了…… 」點墨腮幫子一鼓,瞪看自家主子。
「呵!瞧瞧這樣子,活像田里的大肥鼠,阿壽,你別學,難看。」他伸出手,似無意地握住纖柔小手。
阿壽本被主僕倆的對話吸引,唇畔微露笑意,忽地手上一熱,柔嫩手心多出一隻厚實大掌,她默然地瞧著,秋水瞳眸浮現困惑。
不懂愛、不識情,她單純得宛如山中玉石,未經琢磨。
「公子,你又說我壞話,我不理你嘍!」他作勢背過身,生著悶氣。
「正好,公子嫌你話多,你少說點話,我耳根子清淨。」陌千臾打趣。
「公子…… 」點墨一肚子怨言,欲訴無人聽。
「時候不早了,我們早去早回。」不等藥童把話說完,他拉著阿壽走出了茅草屋。
見狀,點墨兩泡眼淚快掉下萊,他扁著嘴一哼,又把淚水收回,故作大人樣,氣呼呼地解下籮筐,抓起一把粗糠喂小雞。
嗚~~他們是同病相憐沒人要,公子有了新人忘舊人,做下人的人能怎樣,只能暗自垂淚,怨世態炎涼。
「留下他一人好嗎?」阿壽有些不忍,頻頻回首。
「別被他騙了,他只是做做樣子而已,哪回我上山有他跟著,少則一天來回,多則逗留三、五日,不用跟我東奔西跑他反而舒心。」裝模作樣,引人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