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細的手指抓住他的胳膊,櫻寧急急地開口:「少爺,你聽我說,其實……」
怎知還沒等她說完,就見雲墨用一種高高在上的目光睥睨著自己,唇角彎出一個譏誚的弧度,硬生生地打斷她的話。
「櫻姊姊是不是想說,妳當年並不想離開,妳的所作所為是不得已而為之?堂堂御膳房總管的女兒,又差點嫁進中州玉家的櫻姊姊,怎麼會在乎屈屈一萬兩銀票呢?」
語氣仍是輕描淡寫,字句卻是一連串的指責,櫻寧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因為與他語氣不同的是,他的黑眸裡,有一縷一縷的恨透出來,明顯得令她心驚肉跳。
「但話說回來,世上哪有人會不愛銀子呢?不是有一句話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嗎?也許越是看起來淡泊無慾的人,越是貪求無厭,櫻姊姊,妳是不是這樣的人呢?如果妳是這樣的人,為什麼又要退了玉家的親事?這可是得不償失的事,還是說對那玉家,櫻姊姊也想耍什麼花樣,來個欲擒故縱嗎?」
原來,他連辯駁的機會都不給她,就直接將她判了死刑,他認定她是一個貪財忘義、居心叵測的女人,他的語氣充滿了厭惡、譏誚和輕蔑。
櫻寧心中一陣陣地發苦,好像全世界的蛇的膽汁都在自己的胃裡反覆攪動,生出滿口說不出的苦澀,苦得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可惜那個玉中石不是個癡情人,不過短短幾年,家中就已妻妾成群,櫻姊姊的詭計,恐怕是落空了。」
第1章(2)
雲墨見她緊閉著嘴怎麼也不出聲,語氣更加陰鬱,甚至帶點絲絲浪蕩,顯得狎暱、輕佻又刻薄無情。
「好吧,就算櫻姊姊沒有那樣的想法,可這退了玉家的婚事不是好幾年了,怎麼到現在還沒能覓得如意郎君呢?還記得荷香姊姊嗎?她現在都是好幾個小鬼的娘了。」薄唇不懷好意地挑起笑意,「難不成,櫻姊姊還真想當一輩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他的話叫櫻寧既難堪又窘迫,她緊緊地抿住發白的唇,臉上卻「騰」地浮起熱潮。
是啊,時光如白駒過隙,四年很快就過去了,她已是雙十年華,這個年齡的女子,放在平常人家,早就為人妻、為人母,過著相夫教子的生活,唯她依然如閒雲野鶴般,絲毫不受情感牽絆。
自從她私自退了玉家的婚事,母親憂心忡忡,表面上隨著她,背地裡一再追問她的終身大事究竟做何打算,她只推托一切等父親回來再商量,每日守著「得味居」的生意,一面暗地裡打聽父親下落,一面照顧家人。
其實這四年中,無論在玉陵城還是蓬山,上門求親的男子也不少,也有家境殷實、人品正派的,可是她仍然沒有點頭答應。
自己到底在期盼什麼呢?有時候連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只是覺得,人與人之間,哪怕相處一輩子時間,也許都不能相互瞭解透澈,又何苦要嫁給一個陌生男子,終日過著「相敬如冰」的生活?
她很慶幸自己不是男兒身,不用背負著傳宗接代的責任,裴家的香火還有三個弟弟傳承呢。
弟弟!
呀!水眸突地睜大,櫻寧又驚又愧疚地輕叫一聲,猛地掙脫雲墨的懷抱,從床榻上坐起身來。
三三和小豹他們還被關押在軍營裡,她怎麼會把他們給忘記了?
「是不是……」
她開始懷疑,會不會是雲墨故意設了個圈套把三三他們抓住的,可是話到臨出口,當櫻寧回頭看見那張俊秀的臉孔,那雙彷彿能壓人魂魄的黑色瞳眸時,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
她始終不信他真的會算計到自己頭上,這一切一定只是巧合而已,是自己多心了……
櫻寧咬了咬唇,「少爺,我弟弟淘氣,跑到軍營裡玩,被關起來了……」
雲墨好整以暇地半躺在榻上,撐著一隻手臂,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她垂下長長的睫,低低地央求道:「能不能……能不能拜託少爺,請苻少將軍放了我弟弟,他們年紀還小,不太懂事,並不是故意要闖到軍營裡去的。」
她預料雲墨這次恐怕是與苻家軍一道同來玉陵,身為軒轅府尊貴無比的小侯爺,一個小小的忙對於他來說,應該只是舉手之勞吧!
雲墨靜靜地聽她語氣急切地解釋著,嘴角的弧度越來越大,顯得甚是愉快,最後才低笑著問:「四年不見,櫻姊姊怎麼突然變笨了?」
什麼?櫻寧微愕,腦子一時轉不過來,停頓了幾秒,才猛地恍然大悟,「抓他們的……是你?」
「呵,真叫人失望,原來櫻姊姊並不像我想像中那樣聰明,這麼個小把戲就能把妳引了來。」雲墨狀似遺憾地搖搖頭,但那說話的口吻絕對沒有任何失望的歎息。
「你抓他們做什麼?」櫻寧從驚愕中回過神,沒有理會他語氣中的揶揄,逕直追問著:「他們還是小孩子……」
「小孩子做錯事,也是會受罰的……」支撐起一條手臂,俊顏慢慢地逼近她,雲墨盯著她驚訝的美眸,緩聲道:「這是妳告訴我的,還記得嗎?」
櫻寧張張嘴,才發現唇角乾澀的慌,半晌,方吐出一句:「你……不要為難他們。」
「這個妳放心……」他一笑,又安逸地躺回原來的地方,「我怎麼會為難他們呢?他們可是櫻姊姊的弟弟,只是不巧,恰恰讓我撞上了。」
他騙她的!她的三個弟弟,怎麼可能是恰恰好碰上的?
這話只能騙騙她罷了,他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早就派人暗中打聽清楚了她在玉陵城裡的一切。
她開的飯館,飯館裡有些什麼菜色,有幾名夥計;她的母親在距玉陵不遠的蓬山居住,三個弟弟則跟著她在城裡念私塾……
既然查清楚了,那就開始行動吧!
每個男孩子年幼時,都有過成為英雄的夢想,那三個小鬼頭自然也不例外,每天都會按時來到軍營外,興高采烈地觀看將士們操練演習。他不過是略施小計,小鬼頭們就毫不猶豫地跳進了陷阱,變成引她上鉤的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