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滾滾的黑瞳閃著星芒,她和記憶中的她一模一樣。「如果想我,為什麼當初要離開?你甚至不告而別,這是最差勁的方法。」
「所以我活該讓思念折磨。」淚水開始威脅要奪眶而出,曾敏兒強忍著,甚至大口吸氣、吐氣。
羅仲南輕輕歎氣,他從來不曾有這種沒轍的表現,「你欠我一個解釋。」忍不住,他輕輕的撫上她的背,彷彿慢慢的拍,就能撥開她心中的塵埃。
他的動作帶給她無限的勇氣。她仍然愛他啊!否則這些年不會強迫自己獨立,甚至自助旅行過大半個地球,只為開闊視野、學習獨立、走遍每個有他足跡的地方。踩著相同的土地時,她可以安慰自己,愛情繞了地球一圈,一定會再遇見。畢竟地球是圓的啊!
而現在證明了這點!勇敢點,曾敏兒。
「我當初會離開,最大的原因是自卑。」含著淚,但她卻揚起嘴角,「你出身優渥,一舉一動都是華人圈的表率,我只是窮廚師的女兒,爸爸甚至是中國城借錢不還的爛痞子,他逢人就說女兒即將嫁入豪門,他借再多的錢都不愁還不出來。」
「他是他,你是你!我也不是那種可以任人予取予求的呆子。」
「所以我很傻!」將冰啤酒放在頰邊,試圖冷靜,「好多人都說我們不會有結果,聽久了我也開始相信,我只能說當時太年輕,你活躍在自己的人生舞台時,我卻對未來茫然。我記得你當時獲得D & FC的重用,更多女生前仆後繼想要獲得你的青睞。」
「我也沉醉在那種掌聲和喝采中,忽略你的驚恐。」這是他之後才漸漸體悟出來。
「我還有機會嗎?」這次她想要主動、積極的捉住幸福。
「我有一位很要好的女朋友了。」
淚水終究忍不住奪眶而出,「是嗎?原來……我還是跑太慢,沒追上你的腳步。」哽著聲音,曾敏兒突然有點迷惘。
近六年的時間,她不停的增加閱歷,只希望能追上……為什麼……
看著她呆怔的表情,連臉蛋都冰紅也不自覺,有些不忍,甚至心擰。這是他迄今仍深刻印在腦海的臉蛋,此刻卻掛滿淚珠,羅仲南幫她慢慢拭掉淚水。
「別哭了!」輕輕歎息,「你是自助旅行嗎?」
她頷首,透過矇矓的淚眼,發現在他如潭般的眸底蕩漾著溫柔,就和六年前一樣。
「已經決定下一站要去哪裡了嗎?」
她搖頭,搖得十分激烈,連盈眶的淚珠都紛紛搖落。
「我現在住台灣,你想來看看嗎?」
「好。」迫不及待的點頭。
羅仲南問出口後,發現自己不但不覺得後悔,反而鬆了一口氣。或許他該藉這個機會好好釐清所有的情感糾結。看著她再度展露的笑顏、柔弱的眼神,以及堅毅揚起的下巴……
她真的變很多!如果六年前她就如此,該有多好!
糟糕!他完全忘記敏妤的存在,如果讓她知道……可是她一直知道敏兒在他心中的地位啊!她不曾有過任何激烈的反應,只是靜靜的聽他敘述,彷彿在聽一個故事,聽完後只說一句:「如果是我,我會緊緊捉住屬於我的幸福。」
是啊!敏兒和敏妤雖然名字都有「敏」字,但卻是截然不同的個性。
或許敏妤對他,不是愛,只是因為門當戶對。他們都是含著金湯匙出生的小孩,有著相同的成長過程和經驗,在一起只是因為……世俗的既定印象。
這不是他追求的,他要的是一種涓流細長的愛情,不是外貌或身份的配對。夫妻可以溫馨聊天、互換讀書心得,甚至左右鄰居的小八卦都可以討論,但這些他都無法和敏妤聯想在一起。
羅仲南驚覺,難道這才是他下意識無法向她求婚的原因?
☆ ☆ ☆
第2章(2)
羅仲南偕同曾敏兒回到台灣,他沒有帶她回家,雖然位於大安區的豪宅有多間空房,但對於目前仍屬混沌的關係,他不想再增添意外。安排她住在飯店,離公司和他家的距離都很近,如此一來也可以方便照顧。
他的想法,在她心中灼出個洞,這種特意安排的距離,任誰都明白個中含意。
「其實你不用太在意我,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擺著卜派的姿勢,她搞笑的想撐出肌肉,掩飾難過。
「我只是不想一個人吃晚餐,一起用餐不好嗎?」
曾敏兒搖頭,「沒有不好,很好!」可是你女朋友呢?想問出口,卻硬是吞嚥下去。她知道這樣不對,但她真的放不開手。
「你白天做什麼?」
「我白天搭了公車上陽明山的故宮,我第一次去!你有去過嗎?」談到今天的歷險,曾敏兒黑黝的眸子熠熠生輝。
「沒有。好玩嗎?」
「我第一次看見這麼大的翠玉白菜,連菜蟲都栩栩如生。」雪白的雙手比畫著大小,「而且我聽見一旁參觀的人說,故宮有些古物並不是真品實跡,有仿的!」
「這不稀奇啊!像法國的博物館,有些名畫到了要檢修的期間,就會換上仿畫。」
「可是我覺得新鮮啊!所以一整天都在研究到底哪個有可能是仿品。」
「沒有去一○一大樓逛逛嗎?那也是台灣遊覽指標之一。」開始上菜,開胃菜是龍蝦沙拉,搭配白酒。
曾敏兒搖搖頭,悶著聲,「我不想去。」
「為什麼?我記得以前你吵著要去帝國大廈看夜景,一○一的鳥瞰夜色不比帝國大廈差,何況九一一之後,帝國大廈也跟著沒有了。」
「我吵著要你陪我去,只是受了『金玉盟』的影響,當時沒有去成,後來的一○一怎樣也不可能找回過去的感覺,不管樓層多高,夜色多美,都一樣的。」
有些人的習慣不管隔了多久依然不變。她仍是說話,但巧手忙碌的將紙巾折成鶴。
「你想去嗎?」
「一個人?不了,我不想上去看人雙雙對對。」曾敏兒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開始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