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找,沐家逃走的那娘兒們聽說躲在這裡。」
「快把她抓了,衙門說了,抓到她就能得到獎賞,只要抓到她,咱們今年的冬天就有好日子過了。」
後頭的嚷嚷聲愈來愈多,音量愈來愈大,連那急促的腳步聲都顯得興奮。
親民親心、憂民憂心……呵!好一個親民親心,憂民憂心。
直到最後一刻,那些曾經受惠她爹爹、岳哥哥的百姓,仍為己利而自私。
做了這麼多,到底為了什麼?為了什麼?
唇瓣淌出鮮血,她不甘心的緊握雙拳,冷冷的笑著,苦澀的滋味在心底蔓延。
「上天不公,月痕不服……聽到了嗎?月痕不服!」
「在這裡,沐月痕在這裡。」衣衫粗俗的男子出現在她的身後,急切的大吼。
不!緩緩的回過神來,慢慢的轉過身子,女人冷冷的雙眼含怨帶恨的瞪著那名男子,幽幽慘慘的笑了,「想我可是堂堂沐將軍之女,怎麼容許你們為了一己之私而抓我回去?想抓我回去領賞,也得看抓不抓得住我。」
這一切的悲傷和痛苦,是誰帶給她的?
是那不公的天!
是啊!是天啊!
她無力對抗命運,無力對抗眼前這些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百姓,但是至少……她寧可死得有尊嚴,也不願為了讓某人過好日子而白白的犧牲。
不!
她揚起嘴角,神情駭人。
轉身,在眾人來不及反應之際,她縱身跳下山崖……
第1章(1)
明末,爭戰不斷,宦官專政,政府為了應付女真族的侵略和鎮壓流寇,不斷的加稅,遼餉、剿餉、練餉加深百姓的負擔,即將走上滅亡一途。
在這荒亂時期,離京遙遠的一個小城鎮,由於位於三不管地帶,因此沒有受到戰事的影響,百姓自給自足,雖然稱不上富裕,但是不至於挨餓。
月兒高高掛在天空,週遭人煙稀少,顯得孤寂。
破舊的老廟前,刺骨的寒風捲起地面上的枯葉殘枝。
女娃兒身穿破舊的衣衫,髒兮兮的,看得到凌亂的縫補痕跡,瑟縮著小小身子,面頰枯黃,唇瓣蒼白,睜著一雙無神的大眼睛,逕自走在大街上,偶爾由遠處傳來犬吠聲,伴隨著冷風的吹送,顯得更加駭人。
「餓……」雖然覺得寒冷,她瘦弱的身軀微微顫動,體內卻異常的火熱。
撫著餓了好幾天、隱隱作痛的肚子,她露出渴望的神情,看著兩旁自窗縫透露出微微光芒的屋宅。
伸出小手,她使出吃奶的力氣用力敲門,稚嫩的嗓音哀求道:「大爺,夫人,求求你們行行好,捨點小餅,我已經好久沒有吃東西了。」
「去去去!哪兒來的小乞丐?咱們都快養不活自個兒了,哪來的餅可以分給你?」屋內的女子不悅的斥喝,隨即吹熄燭火。
霎時,女娃兒的希望也滅了,虛弱的彎著身子,心頭感覺疼疼酸酸的,幾乎喘不過氣。
拖著腳步,她繼續走在毫無人煙的街道上。
肚子好疼……
咬著牙,她全身難受,像是被針扎。
走了好一段路,看見前方懸掛著一盞盞明亮的花燈,散發出刺眼的光芒,她再次浮現一絲絲期望。
艱困的移動腳步,她慢慢的走向名為「醉煙樓」的酒樓。
好不容易來到酒棧門前,她發現一名身著華麗衣裳的男子,趕緊低聲下氣的請求道:「小哥哥,求求你行行好,分我一塊餅,好嗎?我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
「滾開!哪來的乞丐?別髒了咱們醉煙樓。瞧瞧你,渾身又臭又髒,走開!」男子露出鄙夷、厭惡的神情,不客氣的用力推了下女娃兒。
「求求你,分一塊……不,一點也好,我真的好餓……」
男子不耐煩的再次用力一推,隨即揚起嘴角,上前招呼客人,「楊公子,稀客……」
女娃兒跌倒在地上,額頭受了傷,伸手摀住,強忍著不落淚,想要起身,卻無能為力,咬著唇,抬起頭,看著前方耀眼的光芒。
好漂亮啊!這裡真的好美……
這時,酒樓側邊的窄門被打開,一名身形孱弱的老嫗捧著一盤剩食,毫不猶豫的向外潑出。
回過神來,女娃兒看著地上沾了泥漬的雞膀子,心中大喜,吞了口唾沫,拖著身子爬過去。
是雞膀子呢!
她笑了,眼中閃爍著燦亮的光芒,髒灰的臉頰浮現可愛的酒窩,汗水不斷的滴落。
太好了,有吃的東西了。
伸手拿起雞膀子,她幾乎喘不過氣,身子劇烈的顫抖,一股寒意在她的體內亂竄。
「不!活下去,我得活下去,有雞膀子了……」她不會餓著了。
胸口梗著一口氣,她就是吐不出來,痛苦的淚水在眼眶裡打轉,臉上的神情既成熟又堅定,是她這年紀不該有的。
她努力的連做幾個深呼吸,企圖穩定氣息。
但是,她還沒有找到他,得要活下去……想活下去,她絕不甘心就這麼死去。
岳哥哥,你在哪兒?月痕一直在找你,即使轉了世,投了胎,仍然記著你,尋著你,念著你,你在哪兒?為何不來與月痕相遇?
岳哥哥,咱們說好的,要一塊生活,要一塊到老,要有好多的小娃兒……
有著成群的子子孫孫……
不知道過了多久,晶亮的眼眸黯然,女娃兒緊抓著雞膀子,躺臥在寒冷的地上。
「慕容公子,真是稀客,什麼風把你吹來了?」門口的男子瞧見慢步而來的斯文男子,心下一驚,身子微微顫抖。
「怎麼?你的酒樓做了壞事,怕被我知道?」慕容岳冷冷的揚了揚嘴角。
他一身華麗昂貴的袍服,斯文的臉龐此刻卻佈滿冷漠的氣息。
「不,我怎麼敢?誰不知道今日咱們這裡之所以這麼平和、安逸,全是慕容公子的功勞,我要是敢做壞事,別說會遭到眾人的撻伐,說不定明天便會被丟出去呢!」男子緊張不已,不停的巴結、奉承。
「諒你也沒膽作惡,放心,我今天不查事,純粹是與朋友約在此處見面。」慕容岳的神色淡漠,撇開頭,無視那諂媚的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