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舒妍沒能反應過來。
「沒有為什麼,我在台北待得夠久了,一直沒能找到像樣的工作,只是在消耗存款,我還有妹妹要養,也該玩夠了。」邵一帆四兩撥千斤,語帶保留。
事實上,自從上回舒妍的父親出現之後,他深刻地檢討過,他確實應該加速他洗白的速度。
於是,他比過往半年扔出更大量的履歷表,更加努力地尋找一份穩當可靠的工作,可是,無論他如何應徵與面試,都沒有人願意錄用他。
那些人用和舒父一樣的眼光看他,令他處處碰壁,遍尋不著機會。
他諷刺且悲哀地發現,過往總是赤手空拳拚出一條活路的他,根本無法用雙手掙到他與舒妍的未來。
他必須想辦法和他的過去完全切割,可前路艱險,他實在無法帶著舒妍同行。
「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會耽誤到你的工作,也不會影響到你和妹妹的生活。」舒妍並沒聽懂邵一帆的拒絕。
「舒妍,你還在唸書,你現在憑著一股衝動,不管三七二十一跟我走,將來學業怎麼辦?工作怎麼辦?你沒有學歷,也沒有一技之長,未來要怎麼養活自己?若有一天我拋下你,為了我和家人決裂的你又該去哪裡?」她的一心一意令他好動容,可他卻不得不拒絕,萬般理性地分析給她聽。
「你不會拋下我的,我知道呀,我比誰都清楚。」舒妍深望著他的眼,回應得如此堅定,堅定得令邵一帆感到加倍煎熬。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愛上他的呢?愛得這麼深、這麼多……
她對他的信任令他既感動,又痛苦,他想緊擁她卻沒辦法,牢握成拳的雙手指節早已泛白,疼痛難當。
「而且,學歷也沒有關係,我學了好多年鋼琴,我可以去音樂中心應徵,也可以兼一些家教,再不然,我還可以去餐廳端盤子,或去哪裡當店員,我會很努力很努力,不會餓死自己的,也不會讓你擔心。」舒妍向他保證,笑得甜美且愉快。
可她甜蜜的保證卻令邵一帆掌心冒汗,更加感到自己的不足。
瞧!她若跟他在一起,將來得要面對怎樣辛苦的生活?她是溫室花朵,應該好好被養在溫室裡,不該跟著他餐風露宿。
「可是舒妍,我不要你過那種日子。」像他一樣顛沛流離的日子,邵一帆衷心地道。他不要她過得如此狼狽。
「什麼日子?你不也過得好好的嗎?」舒妍笑了。
「舒妍。」邵一帆將兩手搭在她雙肩上,深深望進她的眼,試圖想令她清醒一點。
「你父親上次對你說的話每一句都是真的,你沒有聽懂嗎?你父親說的沒錯,我是個在刀口下討生活的人,我的生活環境很複雜,你跟著我並不安全。我有老闆,更有仇家,我不是沒看過兄弟的女人為他們死過,甚至,比死更慘……我沒有辦法帶你走,沒有辦法保證你的安全,更沒有辦法把你放在我的世界裡。」
「那你妹妹呢?為什麼她可以,我不行?她難道不在你身邊嗎?」舒妍很辛苦地消化完邵一帆所說的每一字每一句,問。
「不在。」邵一帆搖頭。「我從親戚家離開很久了,我只寄錢回去,很多年沒見過我妹妹了,她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
「那我也可以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舒妍想也不想地回。
她的天真美好,與對他全心全意的信任令邵一帆歎了很深很長的一口氣。
「舒研,對你來說最安全且最好的地方,就是你家人的身邊。你應該把書念完,我們應該分開。」他實在不願意將話說得如此直白決絕,可舒妍想陪伴他的決心卻令他不得不如此說;他比誰都不願意傷害舒妍,可他如今唯一能保護舒妍的方式便是如此傷害她。
他很難過、很難受,可他不能表現出來。
「分開?」這兩個字像一道雷,狠狠劈進舒妍的腦海,不敢相信她耳朵聽見的。
她已經與邵一帆分離了兩個月,這段時間對她而言已經夠漫長夠難熬了,還不夠嗎?
「是。分開、分手,從今以後不要再見面,也不要再聯絡,這樣對我們都好。」為了徹底打消她的念想,邵一帆重新強調了一遍,說得十分清楚。
「對我們都好?你又不是我,你怎麼知道什麼是真正的對我好?」這種口吻舒妍再熟悉不過了,就像她父母始終掛在嘴邊的一樣,令她不得不多作聯想,不願相信。
「是不是我爸或我媽跟你說了什麼?他們要你離開我,要你從我眼前消失對不對?他們總是用這種方法,你別理他們,我們會好好的,一直好好的——」舒研不願接受他的說法,猛力搖頭,搖著搖著,眼眶裡蓄藏的淚便掉下來。
「不是,舒妍,這是我自己的決定,和你父母親沒有關係,我……只是時間到了,我得回去我該去的地方。」邵一帆飛快地打斷她,她的眼淚令他心如刀割,但他必須視若無睹。
「那為什麼非得分手?現在交通那麼方便,網路那麼發達,我放假或是你放假時,我們還可以見面不是嗎?兩地相隔的情侶那麼多,為什麼我們非得分手?」她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兩個人在一起那麼不容易,為什麼可以輕易放棄?
她明明下了很大很大的決心想和他在一起,他明明好珍惜她好喜歡她的,他們絕不可能變成這樣的……
「舒妍,你別再自欺欺人了,聽話,不要任性,這個決定對我們兩人都好。我並不適合你。」邵一帆深呼吸了一口氣,要好努力才能對她的淚水保持無動於衷,對她維持如此的理性與無情。
舒妍望著邵一帆明明很熟悉、此刻卻很陌生的眉眼,不願相信她的不顧一切竟為她帶來這樣的結局;她頸上的蝴蝶結項鏈勒得她幾乎窒息。
他居然叫她不要任性,還要她聽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