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一帆暫時揮去惶惑的心思,踩下油門,通過斑馬線,持續前行,一切都如同從前一樣。
他們兩人望著不同的方向,各有心事,不再交談,迴盪在車內的氣氛有些詭譎,誰也不願先開口。
「謝謝,這裡就可以了。」直到快抵達目的地,舒妍才出聲打破寂靜。
她伸指比向住家外的小巷,要邵一帆在巷口放她下車,這條巷子小,又不是單行道,若有來車,會車十分麻煩。
「還是送你進去吧。」邵一帆直接將車開到她家樓下。
「那……再見。」舒妍向邵一帆道別,拎起行李,推開車門,總覺得,心裡好像少了些什麼。
住院時,邵一帆幾乎天天都會到醫院探望她,現在出院了,他們下次再見會是什麼時候?又會是什麼樣的情形?以怎麼樣的身份?
老闆和客人?製作人與玩家?總之,應該不會再一同受困了……
舒妍掀了掀唇,明明想說些什麼,卻又不太明白她究竟想說什麼,欲言又止,邵一帆突然從口袋裡摸出某樣物事,遞交到她手裡。
「對,差點忘了這個。」明明每天都帶出門,卻每天都忘記,虧他怕磨損,還特地找了個紙袋裝。邵一帆將一個不透明的小紙袋塞進她掌心。
「這什麼?」
「就——」
叭——叭——要命!前方有來車,這是今天最刺耳也最吵的喇叭聲了。
就說這條巷子小,會車很麻煩的。
「好了,你快回去吧。」舒妍趕忙接過手裡的東西,拿著行李跳下車。
「好,Bye。」眼看來車越催越急,邵一帆換檔,倒車出巷。
他的車子越駛越遠,遠遠的,已經看不見車尾燈……
舒妍在路邊罰站了會兒,有些失落地走上樓,回到睽違已久的家。
她將行李擱在門邊,坐在客廳唯二張單人沙發上,將邵一帆給她的東西拿出來看。
不知是什麼呢?
她打開那個包裝良好的小紙袋,將裡頭的東西倒出來——答案揭曉,是她在倉庫裡遺落的那個Keroro軍曹吊飾。
軍曹……綠色的……那個曾經被他嫌棄得要命的K隆星人。
「話說回來,這只東西還真醜,被做成玩偶已經夠匪夷所思了,沒想到居然還真有人愛……既然你不要,那我奶了。」
很久以前,他曾經為她在夜市贏了一個軍曹布偶,那個布偶曾經被她扔了,後來又被她哭著從垃圾桶裡撿回來……
舒妍望向床頭櫃那只已經被她洗到泛白的絨毛布偶,軍曹雖然褪色,可模樣始終如一;而他與她之間,又是什麼槌色了,什麼始終如一?
過往回憶一下就衝上來,令舒妍呼息一窒,往事綿綿密密地回湧而上,殺得她措手不及。
「我哪知道啊?等我回神過來的時候,就已經覺得你可愛得不得了了。」
「你當然不是我敵人,你是我老婆。」
「對,我就是摸走你身份證輸看妹生日,怎樣?有人規定不能命看女朋友生日的嗎?」
「舒妍,我希望你明白,你從來都不是我的包被,你是我的動力。」
「你若不來找我就沒事了,你若不想幫我就沒事了……對不起,你什麼時候才會醒來?我好擔心你……」
「等你感情上可以接受的時候,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嗎?」
重新開始?他們之間是何時結束的?多久了?她已經過了多久沒有他的日子?其實,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距離令她傷心欲絕的那一日,已經足足過了兩千六百五十五天。她從來沒有忘記過他離去的那一個夜晚。
明明還愛著的,那麼強烈,為他鼓噪的心跳還那麼紊亂且清晰,為什麼要分離?
她明明還很喜歡他,他眼中的她也明明還是無可取代的唯一,她……他們……已然歷經七年那麼長的時光,還不夠嗎?就算只有一分一秒,都已經很難熬、很難熬了啊。
不要了,再也不要了……
「邵一帆!」舒妍十萬火急地往陽台的方向奔,急急切切地喚。
她推開紗門,站至陽台,陣光焦急地往下尋,如同她過往幾千幾百次推窗,如同她過往幾千幾百次往下尋找他的身影——
他還在那裡嗎?他還會在那裡嗎?他在那裡!
過往時光驀然和現在的交疊,邵一帆當真佇立在她的陽台下。
他的身形依舊高大挺拔,英俊的側顏被陽光照得熠熠生輝;他昂首向上望,嘴上銜著與她在一起時已不曾抽過的煙,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所在之處。
他不是走了嗎?怎麼又折回來了?他望著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究竟想捕捉些什麼?
「二小姐,你有東西忘在車上?」邵一帆嘴角一挑,向她扯出笑容。
「沒有……」舒研拚命搖頭,只是療療望著他的身影,不知該說些什麼,眼眶莫名泛淚。
她濕潤的眸光與他相凝,靜深地與他對望,捨不得與他分開的心情如此明顯,無處遁藏,卻不知該從何開始表達。
「要跳下來嗎?」她泫然欲泣的委屈神情,像極多年前她曾飛奔至他懷裡那個夜晚,邵一帆心中情動,卻不敢表達得太過明顯,只好仍舊半開玩笑地,朝她伸展雙臂。
他的話語一秒鐘便令舒妍破涕為笑。
雖然,這裡依然是二樓,但她已經三十歲了,她不可能如同少女時期般地跳進他懷裡。
「……你的提議還算數嗎?」與他對望良久,舒妍深呼吸了一大口氣,破釜沉舟地開口。
「什麼提議?」邵一帆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
「就是、那個,我們……還有機會重新開始嗎?」舒妍抿了抿唇,許久沒有感到如此緊張,末句音量逐漸變小,最後幾字幾不可聞,輕飄飄地逸散在空氣裡。
第9章(2)
「欸?」邵一帆的身影突然之間不見了!
人呢?舒妍探身往下望,遍尋不著邵一帆人影。
她發誓,她真的只是眨個眼睛而已。
身後門扉傳來不尋常的聲響,舒研才走到門邊,門扇便被推開,她被摟進一堵炙熱厚實的胸膛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