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夥計,再來五罈子好酒!」她放下碗,朝裡邊喊著。
「唔,大哥倒把你小覷了,竇家除你阿爹和ど妹,瞧來你也挺能喝的。」
招弟還是笑,眼睛薰得迷濛。「大哥,我陪你喝酒,一輩子……陪你喝……來!人生得意須盡歡!」
他凝視著,眉心刻劃,薄唇微微掀動,好似有話要說,卻又止住。
此時,跑堂夥計送酒上來,與先前的並非同一人,他低頭放著罈子,邊道:「客官,這酒給您送……」「來」字尚未出口,驚見他雙臂動作,迅雷不及掩耳,幾個酒罈已然擲出,對住鷹雄打去。
這變故來得極其突然,事前無半分徵兆。所幸,鷹雄臨敵經驗豐富,一遇危險,動作全憑反應。他大喝一聲,被風勁揮,擋開所有酒罈,另一臂將招弟扯來,而招弟身手亦是迅捷,瞬間已將安置龍吟劍的長盒牢牢抱在懷中。
他倆躍起身子,為防阻對方連續進擊,鷹雄跟著踢出一腳,桌子「砰磅」大響飛將起來,朝那一扮夥計之人平直襲去。
以為能暫阻片刻,此一時際,十來名漢子衝上珍香樓,又有幾名由二樓欄杆攀上,整座館子亂哄哄的,許多人嚇得往樓下奔,還有人直接由二樓躍下,不及躲又不敢跳樓的只得縮在角落,渾身發顫。
「姓鷹的,納命來!」
「大夥兒上啊!今天非鬥個你死我活不可!」
「你不給活路,咱們也不好惹!」
吆喝叫罵聲大作,鷹雄冷冷一笑,長腿運勁一踹,整面欄杆至毀,攀在上頭的幾名厲聲大叫,無捉握之物,全都跌了下去,這一摔,下頭是堅硬地面,上頭是原木欄杆,兩相夾擠,骨頭斷個五六處已算僥倖。
「大哥,這些人是誰?」招弟緊抱長盒,戒備地瞧著,懊惱自己沒將貼身兵器帶出。今日是來相見歡喜,未料及會遇上一群掃興的傢伙。
「你站到一旁,他們是衝著我來的。」鷹雄沉穩地命令。
聽這話,招弟跺腳,口氣陡硬:「大哥還認我這個義妹嗎?金蘭之情,皎如日月,我和大哥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如今危急當前,卻要招弟棄大哥而去、躲在一旁冷眼以待?我辦不到!」
「招弟……」他緊聲喚出,心頭陡熱,握住她上臂的手忽地一緊,微乎其微地,那嚴峻面容閃過什麼,快得無法分辨。
再無時間多說,十來名漢子大喝著,紛紛掄刀攻來,他們早將招弟看成與鷹雄同一陳線,說砍就砍,管她是男是女、是圓是扁。
見招弟執意相護,患難真情,鷹雄心中氣血翻騰,渾身蓄滿勁力。他教八九個大漢圍攻,刀劍由四面八方封殺,徒手應付,尚游刃有餘。
而招弟亦非尋常閨秀,自幼苦練,功夫自有其精妙之處,她一臂抱住長盒,單手奪下一刀,雖不十分順手,也已阻退三人,另有兩名漢子還要攻來,她尚未出招,鷹雄已接了過去,兩三下便擺平一切。
「大哥,你出招的速度……真、真快……」早知他武藝高強,但這般快打,生平首見,她不禁瞠目結舌,瞧著倒在地上橫七豎八的一干傢伙。
「你不願走避,我只得盡速解決。」他低沉地丟下話,臉色鐵青,兩眼灼灼,似對她患難與共的決定仍不認同。「我是你義兄,就有責任護你周全,更何況這些人是衝著我來的,你……你是個姑娘家,刀劍無眼,就不怕受了傷?」
招弟教他瞧得有些不自在,唇抿了抿,「我不是尋常人家的閨女,大哥明知四海以何營生,刀裡來劍裡去也是常有的事。」
他仍眉目飛揚地瞪著,胸膛起伏,欲反駁,卻不知如何反駁。在他眼中,她雖是鏢局兒女,有義氣、具膽識,但危難在前,他就有責任護她周全。
招弟心跳加急,躲開男子凌厲複雜的目光,她將奪來的刀丟下,心想得賠給店家一些銀子,一腳剛跨出,忽聞鷹雄厲聲大喊:「小心身後!」
身後的欄杆早已垮落,大街上站著好多看熱鬧的群眾,聽見警告,招弟跟著回身,不及瞧清,頸子倏地一緊,下頭有人甩著套索,繩套拋飛上來,準確地勒住她的咽喉。
「招弟!」鷹雄皆目欲裂,撲來欲截住她的身子,底下,另一圈套繩對他拋將而來,他扯住倒拖,瞬間擰斷粗繩,但這一頓,招弟已讓對方拖走,無欄杆護阻,整個人由二樓狠狠摔下。
鷹雄大驚,想也未想,身子如大鵬躍下。
在樓下以套繩埋伏的敵人並不多,僅五名而已,鷹雄當空飛落,尚未落地,雙掌已拍中二人腦門,不留餘地。
餘下三人見他勇猛,嚇得不敢再鬥,反倒迅速地收攏繩索,將招弟拖了過來。
招弟摔在地上,猶抱住長盒不放,一手扯著頸上的束縛,張開口,喊不出來,胸口問塞欲裂,幾要昏厥。那三人拿她當護身符地擋在面前,套繩再次攏緊,頸骨一陣刺疼,教她雙眼泛出淚花,整張臉慘白如紙。
「姓鷹的,我警告你,別再踏近一步,再過來,我就勒死……啊……」一聲慘叫,不,是三人異口同聲地發出慘呼。
鷹雄根本不聽他們 嗦,兩指扣緊小石,以暗器手法打去,那小石竟在半空劃出孤度,越過招弟,「噗噗噗」連三響,穿破那三名漢子的眉間,頓時了賬。
街上張望的路人驚呼不斷,光天化日之下,竟明目張膽地殺人,今天這場江湖恩怨散眾人眼界大開。
那三人相繼倒下,手勁陡地鬆開,招弟亦撐不住身子,跟著例將下來。
「招弟?」喚聲中充滿驚恐,他風也似的衝上前去。
喉頭像火燒過一般,招弟弓著身子拚命咳嗽、拚命呼吸,不想流淚,可是無法抑制,淚花不斷冒出,佔著雙腮濕潤。
「招弟……」他又喚,緊澀而焦急。
聽見那聲呼喚,近在耳際,這麼的憂鬱心焦,驚恐不能克制,她不由得怔然,方寸泛出熱流。在她印象中,這個男人不曾怕過何事,可如今,為什麼驚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