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淹上身了,他們的長衣擺飄在水面上,他們半游半走,鞋已不知濕了幾層,可沒海水鹽膩感,反而特別舒坦,猶若是在雲裡。
「我覺得他好像長了鰭……」她柔荑直指那個撒花人,或者不是人,也許他們現在的處境,與神話裡的迷航水手相同。
「哈哈哈……」祭廣澤朗聲大笑。「你覺得他看起來可以吃嗎?」
「難道他真的是魚?」小女奴驚呼。「我以為人面魚是動畫裡才有的!」
原來小女奴除了看恐怖驚悚片,還看可愛溫馨動畫!
「很好。」他忽然說:「今晚,你來念睡前故事。」
「什麼故——」
「快走吧,」他又道,拉她快快登那一階階海裡梯級,走上木道。「我可不想聽人念祭文。」
「祭文?」她眨眨美眸。
「那傢伙撒花是送葬儀式。」他說著,帶她走過兩個L道。
魚兒跟在她腳踝邊吐泡泡,她看著漂流的花瓣。「人家在服喪,我們是不是別去打擾。」
「他在服我的喪。」他冒出一句。
「啊!」她頓住,聽不明白他的意思,捏捏他的手。這可是血肉之軀,活生生呢!接著,她抓起他的手,咬他虎口。
「我的小女奴,」他不痛不癢,但皺起眉來,又漾開笑容。「調情的話,要一根一根輕輕咬、輕輕舔……」
「我們去叫他別撒花了。」她臉龐低低,小手捧著他大大的掌,凝眄虎口的齒痕。
「我好吃嗎?」他嗓音沉得和這個地方不搭。「我好吃嗎?」
她抬起臉來,頰畔熱乎乎,好像中暑,唇有點乾澀,探舌舔了舔,如他講的「輕輕舔」。
看著她粉紅的舌頭,他緩緩俯下臉龐,低語:「我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味道如何。」
「嗯。」她輕應了一聲,瞅著他距離越來越近、使她幾乎要看不清楚的俊臉,知道感覺他鼻子磨著她,她才說:「奶油焦糖爆米花的味道。」
祭廣澤退開。微米之差,他再一點,一點點,就要吻上她的唇了。他瞳眸往下盯瞅她。
小女奴,煞風景的小女奴又說一次:「是奶油焦糖爆米花的味道。」
他眉頭攏緊,像在瞪著她,然後說:「這是你欠我的。」是啊,他半夜發神經到虎家爆米花給她吃,弄得雙手洗不掉的軟甜氣……他應該讓她嘗另一種滋味,那種最適合半夜的滋味!
「記住,你欠著我——」
「孤爵殿下!」一陣大叫壓蓋、打斷他幽沉的嗓音,和著湍滂水聲,震盪地傳來。「孤爵殿下、孤爵殿下——」
那個撒花人注意到他們了,拋開花籃,呼號地狂奔。水花一朵一朵爆,魚兒都跳起來了,潑溜地滑過小腿肚。
轉霎,撒花人過了欄柵,步履如游,接近瞳眸前方三公尺,慢慢停了下來,渾身發抖,激動不已。
倪霏碧見撒花人滿臉淚光,上前一步,那人突然衝來,抱住祭廣澤。
「孤爵殿下!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放手!你這個白癡!」祭廣澤不堪其擾,憤扒那八爪章魚般的肢體。
「我以為你死了,好傷心……我們收到直升機爆炸的消息——」
「白癡!」祭廣澤大吼。「女奴,過來把他拖走,丟進海裡喂鯊魚!」
「我們已經站在海裡了。」倪霏碧乖乖走回祭廣澤身邊,配合地拉拉、拍拍攀黏在祭廣澤身上的男人。
「飛勒——」另一個呼喊,揉進風中。「飛勒,你發什麼瘋!不要亂咒孤爵!」
就在撒花人出現的地方,走著一名身穿套裝的女性,她一面前行,一面用手上的捕蟲網撈起海漂花。
海風徐徐亦烈烈,挾著陽光的威力。一架水上飛機掠過,大鐵鳥陰影翱映水上屋後。
女人直起身軀。「奧斯回來——」止住昂揚的嗓音,她看見曲曲折折、高高低低木道這頭的他們。
「隱妃姐姐——」攀黏在祭廣澤身上的男子終於甘願放手了,他又跳又叫:「隱妃姐姐,孤爵殿下沒死、孤爵殿下沒死!」拉舉祭廣澤的手直揮擺。
「鎮定點,混小子。」祭廣澤甩開糾纏,邁步,牽住倪霏碧,朝水上屋行進。
倪霏碧回眸看著興奮過度的男子。
「嗨、嗨!」男子對她回收,年輕帶稚氣的臉龐笑咧咧。「我是飛勒,歡迎你、歡迎你。」
倪霏碧頷首,微微笑。「我叫霏碧——」
「喔!霏碧、飛勒——我們好配喔!」他拍手轉圈,腳下揚起環環漣漪。「我姐姐是隱妃,她最愛孤爵殿——」
「你安靜點!」祭廣澤轉頭吼道:「不准跟著我後面!去抓椰子蟹,晚上,我一定要吃到。」
「是!party time、party time——」飛勒歡呼地旋身,撲通撲通跑遠了。
倪霏碧看著祭廣澤,又回望那孩童般的男子。「他好活潑,他說他叫飛勒,他姐姐最愛!」
「潘娜洛碧,」祭廣澤打斷她。「別人講的話不用記那麼老,你主人說的一字一句都得上心頭。」大掌握緊她的手,往上抬,他也咬她虎口。
「啊……」她叫道:「我剛剛沒那麼用力咬你。」抽回被掌握的手。
他又將她抓回,十指交嵌,拉著她快跑,水花高噴,濺得他們更濕了,他哈哈大笑,將她攬抱,往後一傾,躺入水中。笑聲變成一串呼嚕嚕,水不深,恰恰埋過他們,魚兒花瓣兜流著,似在天上,在天上游、在天上漂,他們生生墜凡,是俗塵男女,一顆心為世情挑擾搖蕩。
「孤爵,你這是在做什麼?」喬隱妃拿捕蟲網撈舀漂過男人臉龐的花瓣,眼睛辨識著和男人躺在水裡的女人。
倪霏碧嘩地坐起身,呼喘大氣,撥撥漂亂的長髮。「你好,打擾了。」
「我要在這裡住幾天。」祭廣澤也挺出水面,拉著她的小女奴站起,回眸看一眼她被水沖開的睡袍疊襟。她胸口的金鑰匙閃折陽光,輝映他俊臉。
「對不起。」她趕緊收合衣襟,怕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