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吃吧?」
「唔,好吃。」
「看吧,我沒騙你吧。你愛吃岣。」湯匙往飯盒一比,撥出大半範圍。「愛吃的我留這邊都給你,我對你很好吧?」
是是是,謝你了岣,白雪又笑了。
熙旺像小大人那樣又舀了一大匙。「來,嘴巴張開,快——」
「啊——」白雪張嘴。
「啊唔——」還幫她配音咧。「好吃岣?好好吃昀的?我餵你,你乖,你慢慢吃。」
唉,沒辦法拒絕,白雪吃著,心裡又感慨,這孩子跟爸一樣是左撇子。
「真是一對好恩愛的姐弟啊。」有人背後涼涼道。
白雪回頭。暗!江品常,神出鬼沒是你拿手本事嗎?
他挑著眉,一副她很好笑的樣子。之前還擺著強悍姿態,口口聲聲講要賣房子,這會兒竟然在便利商店上演姐弟情深?陳白雪,你好矛盾。
矛,是一種刺人工具。盾,是一種保護身體的遮擋物。矛盾的陳白雪正是在打殘自己的氣勢。
她一陣虛弱,總在邋遢時被他目睹,這種感覺好不舒服。
「你是誰?」熙旺轉頭問白雪。「姐姐,這是誰?」
「哈羅。」品常彎身,對孩子笑。「你好啊。」好瘦的孩子。
「你好,我叫熙旺,你可以叫我旺旺。」
「嗯哼。」
「熙旺,你去跟那個店員哥哥買冰淇淋。」白雪拿出銅板。
「好耶!」熙旺開心地跑去櫃檯。
江品常瞥向白雪,看她脹紅面孔,有點難堪地解釋。「那女人把孩子丟家裡,我肚子餓,才順便帶出來。」
一桌子食物。「吃真多,這咖哩好像很好吃岣。」
又來了,白雪翻白眼,看他又坐下來打劫別人的食物了。「我看你讓他喂得很開心。」
「嗟。」
「所以你現在還要幫著帶小孩?白雪真善良。」
「我沒睡好,你最好不要酸我。」
他哈哈笑,扒了咖哩飯,又喝了熙旺的養樂多。
「有這麼餓嗎?」
「晚上消耗太多體力。」
「嗄?」
「你知道做那檔事是很——」
「閉嘴,不想聽。」
他大笑。「開玩笑的,我要去看球賽。」
「現在?」凌晨一點?「看球賽?」
「不知道嗎?世足開打中啊。」
「這麼晚哪裡可以看球賽?」
「前面啊。」
前面?白雪記得這附近沒有運動餐廳。
熙旺跑回來了,很辛苦地拿著三根冰淇淋。「我買了三個,一個你的,一個我的,一個大哥哥的——」人人都有分。
「幹麼買給他?」
「只有我們吃他沒有的話很可憐欸。」
「好孩子。」品常摸摸他的頭,接下冰淇淋。
唉。如何討厭這孩子?天使似的。
江品常扒了幾口飯,起身走人。
「大哥哥你要去哪裡?」
「去看球賽。」
「我可不可以一起去?」熙旺拉住白雪,拜託地說:「姐姐我們也去好不好?」
「可是——」
「走吧。」江品場看了熙旺,走出店外。
什麼啊——她不用睡覺嗎?「他明天還要上課啊。」
白雪追出去,跟在他們後面。
凌晨時分,雨停了,空氣潮濕,路燈迷濛。
她跟著他們,看那一大一小熱烈聊天。
江品常說:「那裡有免費的飲料可以喝,還能吹免費的冷氣,看免費球賽。」熙旺雀躍。「怎麼那麼好哇!」
幹麼?白雪翻白眼。是認識很久了嗎?明明第一次跟這孩子碰面,江品常真是
不矜持,跟誰都隨便好起來。
可是,也幸好有江品常在。她不用應付熙旺,熙旺單純可愛傻憨憨,惹人憐愛,面對他時,總教她矛盾,內心有種種掙扎。對他好,感覺像背叛媽媽,對他不好,又有罪惡感,很糾結啊。
「你看——」品常指著一地被雨打落的金黃花,問熙旺。「漂亮嗎?」
「好漂亮。」熙旺蹦蹦跳跳地跑去,撿起一朵。「這什麼花?」
江品常回答。「是阿勃勒。」
「阿伯樂?阿伯很快樂?我喜歡阿伯花。」
「是阿勃勒,興致勃勃的勃,不是阿伯很快樂。」白雪糾正。她跟品常都笑起來。
江品常說:「沒關係,就叫它阿伯花,非常美的阿伯花。」
熙旺撿了好幾朵,拽在懷裡。「我要拿給汪美美看。」
「汪美美是誰?」品常問,熙旺笑咪咪。
「坐我隔壁的女生,我好喜歡她。」
「那她喜歡你嗎?」
「怎麼可能會喜歡我?好多人都喜歡她,汪美美太漂亮了,我這麼糟,她才不
會喜歡我。」
「你哪裡糟了?」
「我沒有把拔……而且我很臭,汪美美說我好髒——」
白雪聽著,眼眶紅了。可憐的熙旺……唉。
至少,我比他幸運啊,我小時候,可是被當公主寵啊。
望著眼前黑暗長街,沿著公圜邊緣行走,一地是被打落的黃花。
白雪想起那年夏天,爸爸拉著她,指向樹梢的金黃花,告訴她花名。那是阿勃勒,那是黃金雨。情境相似,而人事全非……
第12章(1)
陳白雪驚訝,原來樂透彩券行因為世足賽,二十四小時營業啊。裡面好熱鬧,一屋子都是人。
這裡有免費冷熱飲,天花板吊扇旋轉,冷氣涼爽。
不睡的人們群聚著,對懸吊牆面的大型液晶電視或鼓掌或狂噓。
「你看喔,誰先把球踢進去就贏了……」江品常教熙旺看足球。
白雪不看世足,她對運動沒興趣。但是,她被這些激動的球迷感染了,他們一起為球賽歡呼或氣惱,看參賽隊不顧一切拚盡力氣,奮不顧身追搶那顆球,在這賽程裡,他們揮汗、他們狂吼、他們宛如赤子,對足球的熱情、為祖國爭光的決心,感染了電視機外的陌生人們。
這是狂野的比拚。
在響喊歡叫聲中,白雪忘了嫌隙,也變回孩子,與熙旺好激動地鼓掌或喊叫。四點半,球賽結束,熙旺早就喊累了,趴在桌上睡。
「喂?回家了!」白雪搖他。
「讓他睡吧。」江品常將他拉起,他模模糊糊地應了聲。
「媽媽——」
江品常蹲下,讓熙旺趴上他的背。